第5节(2 / 2)
岐阳宫人高高在上的嘲笑声,叫黄嬷嬷的老脸涨的通红。
“你回去吧,再给你背后的主儿带句话!若要想挑拨离间,还需再修炼个十年二十年呢。咱们福昌殿下聪明绝顶的,又怎会被这等小把戏欺骗了?”朱嫣笑道。
黄嬷嬷闻言,只觉得羞恼,手里的食盒子烫得灼手。
“老奴…老奴告退……”
末了,她伛偻着背,逃也似地离开了这繁华的宫苑。赏瑞堂里,传来福昌公主的嬉笑声:“我猜呀,是四妹不甘心呢,特地花了银子,打发旁人来挑拨我和嫣儿呢!”
采芝掩唇附和道:“可不是?除了四殿下,谁这般清闲,上赶着给咱们岐阳宫找麻烦?”
见福昌公主与采芝笑得欢畅,朱嫣心底松一口气。
幸好福昌公主没多问一嘴,不然,保不齐要生出什么偏差来。
其后,她不由暗暗恼起那五殿下李络。她难得好心一回,替李络写了一篇文章,好代替他被撕掉的文章拿去柳先生那里交差。可李络却偏偏要给她惹麻烦,叫了黄嬷嬷上门,将这事儿大喇喇地说出来。若是福昌公主知悉了,恐怕会给她白眼瞧。
那李络瞧着是个聪明人,怎会做这种不知趣的事情?
朱嫣回了赏瑞堂,福昌公主终于笑够了,捧着一道暖手筒,说起了正事儿。
“采芝,你说裕贵妃生辰那日,我穿什么颜色好?”福昌公主娇腮微鼓,眼底有一抹少女欢喜,“我上次叫人去打听了,听说齐知扬喜欢竹青色,说竹如品性,刚劲不折。本公主的箱笼里,可有竹青色的衣裳?”
采芝答道:“有是有,不过是去年的,需得裁改裁改。殿下身子还在抽条,今岁比去年更高挑些了。”
“回头你将那衣服找出来,与我瞧瞧。”福昌说罢,嘴角有喜不自禁的笑。她总是如此,提到齐家的小公子,便这般姿态,将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朱嫣与采芝惯常哄着她,可二人都知道,福昌公主与那齐家小公子,绝无可能。
齐知扬乃是裕贵妃的侄子,裕贵妃又是朱皇后的死敌。皇后怎会同意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宝贝女儿,嫁到死对头眼中钉的娘家,去受外人的磋磨?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偏偏福昌公主想不通。她总觉得只要自己撒撒娇,整个京城都能颠倒了。她嫁一个齐知扬,那也是十拿九稳。
“殿下,既是裕贵妃生辰,那贵妃自然是主角儿。齐小公子便是来了宫里,也得围着贵妃娘娘打转,恐怕是无暇关照殿下您了。”朱嫣笑说,“殿下可不就是爱齐小公子的这些?知礼懂事,体贴长辈,举手投足都记着规矩。”
她将齐知扬夸了一通,福昌公主心里也舒坦。但她一颗小女儿的心都牵在齐知扬身上,总归是想趁机多见见心上人。
“要不然……”福昌抿唇,眼底有娇羞态,“等齐知扬来了宫里,你们偷偷约他出来,就到御花园外的梅林里……”
闻言,朱嫣和采芝,心底俱道一声不妙。
堂堂公主,与外男在梅园相会,让旁人撞见了,可是一桩大罪。可偏偏福昌殿下不引以为恶,还甚是向往的模样。
但无人敢拂她的逆鳞,谁不知福昌公主生起气来,地动山摇?于是朱嫣给采芝使了个眼色,笑答:“殿下,此事便交给我来做。”
福昌闻言,果真欢喜:“嫣儿来做,最是稳妥,一定能将齐小公子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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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长定宫。
自打那日从岐阳宫回来后,黄嬷嬷便一直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的。
应公公坐在药炉旁打蒲扇,一阵白烟自炉嘴边冒出来,被风斜斜地吹开了。前夜下过雨,地上泛青的新草沾了水珠,俏生生的。黄嬷嬷持着扫帚,刷刷扫过地上一片落叶。
瞧见黄嬷嬷老脸通红微皱,似被谁人折辱了的模样,应公公不由问道:“黄阿姐,可是在哪宫受欺负了?”
黄嬷嬷放下手里的扫帚,只拿袖子揩揩眼角。她不提自己事儿,却问起李络来:“五殿下午憩醒了吗?一会儿得进去伺候。”
“伺候的事,我来便是。”应公公在粗烟里咳了咳,“反倒是阿姐,若是当真在哪里受委屈了,可别自己憋着,左右憋出病气来。”
黄嬷嬷闻言,心底一股子苦劲:“还能是哪宫?自然是岐阳宫!我好心去向那嫣小姐道谢,却平白得她一通羞辱。若只是叫骂我也就罢了,横竖我老骨头老皮囊,不差这些骂;可连带坏了殿下的名字,真真是罪过。”
应公公闻言,劝慰道:“岐阳宫人向来眼高于顶,阿姐日后别去招惹他们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门洞里传来冷清清一声问:“嬷嬷,你去找朱二小姐了?”
菱花门后,半显露出一道单薄身影。李络半散长发,目光淡如一汪将化开的雪水。
“殿下醒了!”黄嬷嬷匆忙拭了下眼角,“是奴婢吵着殿下歇息了。”
李络却只是蹙眉,又问道:“嬷嬷,你去了岐阳宫找朱二小姐?”
黄嬷嬷点头,一脸懊恼相:“奴婢本以为她是个好心人,这才差丫鬟送了文章过来帮忙;奴婢想着五殿下常说,人要有感恩之心,便做了些小点心给嫣小姐送去。可谁知奴婢竟是瞎了眼,她不但不收,还平白羞辱了一顿咱们长定宫!”
想起朱嫣所说的话,黄嬷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堂堂福昌公主伴读,还需得巴结你们长定宫那位轮椅上的主儿”?!五殿下便是坐在轮椅上头,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龙裔,与旁人不同的!
瞧见黄嬷嬷这般愤愤不平,李络只是淡淡叹了口气。
“既然知悉了她是怎样的人,日后便不要再去招惹了。”他侧目一望,瞧向庭院里的桃树。多年前后院的那一场大火,熏干了这棵桃树地底的根芽;它早就枯死了,许多年未曾抽轫了。
这宫里的许多事情,便都如这棵老树似的,早枯死了,无需再去浇水播肥。
这长定宫里,但凡是有点门路和心思的宫人,都早早地换了主子。留下来的,不过是最心眼单一的人。黄嬷嬷年纪熬大了,但性子仍是这般憨实简单的,李络心底也知晓。
黄嬷嬷听了自家殿下的劝,仍旧眼眶微红。李络拨一下轮椅,问道:“朱二小姐都说了些什么?”
黄嬷嬷不肯说:“污言秽语的,脏了殿下的耳朵。奴婢听听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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