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_63(2 / 2)
桃李杏梨,春宵白日,低能儿和脑瘫儿吻得专注、投入,竟有了神性,令人咋舌也不适。柳亚东也瞠目了,久久咽不下那口唾沫,他揪住大玉枯枝的手腕下扽,血液一刹涌回到头颅,发着胀。那滋啧的声音响在耳畔,似乎无比湿暖。一种交流慰藉,一种始终蠢蠢欲动的状态,所以这东西是压根不用教?他从此觉得吻不肮脏,也不龌龊,但不至于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世界”很小,他一贯无知地将一切感官汇集在腿间那二两肉上,翘首或垂萎,犀利如屋顶的风标,爱欲由它忖度,精准又冷峻。结果兰舟是雨霾风障,风标岌岌可危,柳亚东几乎不能分辨,更别说去琢磨什么因果。他持续性地想和兰舟接吻,打从心底渴望那种嘴唇相触的感觉。近这一周,他见缝插针地找兰舟索取。
情形通常安静而古怪。他把他拦住,也不说话,但目的明显,兰舟马上就明白他想干嘛。说句操蛋的,兰舟如果拒绝得果决一点,柳亚东根本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想吻他,他恰是容忍得不寻常,才让人以为他根本就不抗拒,甚至是甘愿。柳亚东和他贴到一块就什么也不想,什么愧受和困囚,什么屈抑和迷茫,都不想。他吸舔兰舟时凉时热的嘴唇,兰舟两臂后来也不自觉地攀援上他。孤儿间的热吻到最后净剩吞咽的声音,他俩近乎能达到低能儿和脑瘫儿那一吻的专注,唯独有点不明不白。柳亚东是被不安与疼痛包覆的火山,兰舟嘴边肩头有倾泻的河流,一呵一呼间,淙淙不断,忧郁冰凉,于他有波涛般浓浑的温柔力量。
他不是说不自持,矫情地讲,他是寻医问药,是毁节求生。
许青青和涂文睡过以后,接二连三又找了他几回,每次都脱着羊毛衫单刀直入:来。涂文不是柳下惠,喟叹着熄掉烟,又嗤笑着问:何必呢咱俩?
许青青样子不凄苦,也不像被命运戕害过,她脱下的羊绒衫噼里啪啦打着静电,她又讽又乐:我骚,行不行?你们男人真奇怪!上次招待所里干我怎么不见你不要呢,完事了你倒又装模作样问我何必。我没何必,他残废一个动不了,我寂寞,我不要脸,我是个淫娃荡妇骚婊/子!她弹过去骑上涂文,又如菟丝,钳他手揉进自己的乳/罩,张嘴咬住他颈上盘龙,用胯狎昵地顶他。灯是灭的,看不见彼此的面孔,涂文五指一攥搓她一团松软的皮肉腺,切齿地怒骂,掀她进乱糟糟的行军床里折腾。
就他妈各取所需。涂文这么想。
结果这她是缕濡热的水汽,你以为缠人,却凭空就蒸发了。
涂文持续联系不上,他不是说有需求,是不安。她毕竟是何老卵的马子,背后杵着付文强,危险成了天上的鸟屎,落不落全凭老天爷心情。他摸去炮寨,找到她一个“同僚”,问知不知道许青青在哪儿。这人上瞥下瞥,一番揣度,确定涂文一不寻仇二非要债,恶煞脸,但也不像纠纠缠缠没完没了的嫖客,才说,找她有事儿呀?涂文笑,拎高手里的红富士,说自己是她相识的朋友。“同僚”才透露:回老家生孩子去啦。啪嗒,苹果跌落,滚进檐下阴沟,“同僚”追着去捡。涂文陡地一喝,嗷斥嗷斥成了个连珠炮:操他妈的谁孩子?!走多久了?!哪个老家?!什么时候走的?!
“同僚”吓软了小腿肚,皱着脸喏喏:我哪知道哪个呀,个把月前就不来例假了,我让做掉她不干,吼什么呀,怪我啦?她老家阜阳的嘛,你牛逼你打的种,你去找啦......
涂文捶墙,擓下一层苔绿,手很快地渗血。如今这疼于他不叫疼,也不叫伤。他是恼恨到了极点:他又是被女人一声不吭地排除在人生选项之外,哪怕她跟许青青,哪叫有什么情,哪算有什么关系呢?
金鼎再开赌局,鲁甘舅甥又来怡情,携亲带友拼了两桌,玩洋化的美式轮盘赌。这玩法不费脑子,天灵灵地灵灵,纯看举头三尺神明卖不卖你这求富求荣的面子。但赌是什么?再一不再二,又或再一再二不再三。鲁甘抽烟咪酒盯轮盘,嘴里大嚼经济新政时事要闻,结果没知没觉里,大败亏输,反应过来,已丢进去小十万。兰舟为此要劳累一些,主顾相托,钱是大爷,赌客上下水,分金码泥码,各不相同,要防漏、错、混。哪叫那位“妖精”锒铛入狱呢,他既算他小弟,理当“学”成出师,担纲主力。常半宿熬下来,天色微白,人颓然疲顿,不知今夕何夕。
封了盘,入账一笔,才捞两天清闲。
这天黑了落了微雨,素水就有点倒春寒。柳亚东断了县西门粮站烟杂店老板的一笔水,收回八万六现款,算老板东拼西凑来的,零零碎碎,还一兜五毛一角的脏兮兮的硬币。兰舟数款划账,涂文咧嘴,悄声问他怎么弄的,柳亚东剔着指缝轻声说:把店砸了。如今这手段于他,拿筷吃饭,拿杯喝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暴力。
涂文叹出蛮厚的一嗓:别当个事。今晚都闲,煮个羊杂锅,我再去从老唐那儿骗一箱蓝带过来,我他妈心里操蛋着呢,陪我喝,我非得鸡巴的醉上一顿!
兰舟瞥柳亚东,柳亚东点点头,“行。”
涂文心里不好受,就没咬牙替吴启梦把房里的破逼烂屌给拾掇了,心想着,了不起不就他妈三年嘛,罗大佑怎么唱的?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时间就是水!一泡屎的功夫就淌没了,这小玻璃小逼货,回来他妈自己拾掇吧。于是一切不动,王菲的海报仍贴他床头,吃饭也照旧用他屋里那张麻将桌。
涂文弄上个脏兮兮的酒精炉,火苗引燃噗呲一喷,好险燎了眉毛。豆泡羊杂盛了满当当一只黄铜锅,稍一炖煮,咕噜不休,满屋是辛香。涂文连开十罐蓝带,啤酒沫子潽溢,淋了一桌净是。巧不巧,就三个人,沉默无言,又都突然一乐。命运成了浮在灯色中的粉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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