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_13(2 / 2)
柳亚东抹着下巴,卡兰舟眉是蹙的,都蹙出老相了。
“你站起来,我带你去诊室。”
柳亚东摇头表示鬼他妈才去。“我就想躺会儿。”他揉着肚子站起来,乐说:“去了我怎么讲?老广示范动作给我踹的?有事没事我自己清楚。”他往上铺爬,兰舟吸进一口气,伸手摸了他的冰凉的脚腕子。
水房边四个公共固话,罩着橘色的塑料圆顶。胡自强电话打了半小时,半脸冻得冰凉,半脸熨得滚热。他有张三十块储值的电信IC卡,正好儿快用光。那头是他姨娘的儿媳,说老人家走的还好,一点没闹动静,睡的是枣红的松木棺,不薄不厚乡里算体面的,但政府要火化,也就睡那么一下子。你学武呢走不开,也就不必回。
按说他该哭,不说真掉泪,至少得出点儿声听,因为那算他最后的一个血亲,于情于理他彻底是孤儿了。但没有,共不出情了,他亲情这眼井早就枯了。胡自强抠着话筒,脚尖在沙土上画圆,支支吾吾,直说知道了。再多一句的宽慰,都像长死在了嘴里。白汽哈出又吸入,挂了电话。
空地上团团积雪,如一的莹白,有点儿无所终的味道。胡自强摸口袋,里头一张卡片硬撅撅,尖角嵌进拇指肉,又痛又爽。卡片捏出皱了,才掏出来翻看,按摩美容哪哪儿,美女一副木瓜豪乳上用圆珠笔歪歪写了串儿数。下定了决心似的,拨了号,等候音,揪起嗓子,通了,他没喂出个声。胡自强一下儿涨红头脸,咕咚咽口冷风,再噎着说:“李娟。”语调又认真得如同朗诵。那头有呼噜呼噜的吸面响,是副沙了的坏嗓子,加重浊的县郊口音:“不开张的,你哪位啊?”
“我是那个,胡、胡自强。”
中国得有成千上万个自强。那头擤个鼻子,问:“谁?”
李娟是他的第一个,他是李娟的无数个,怎么记得牢?不满又情由不足。胡自强盯死了脚尖,找不出合宜的口吻:“就是,那天......”
“哦!你啊,小朋友。”那头一乐,鼻涕“哧”得钻回鼻子:“打洞找不着洞眼那个,喊我妈。”
胡自强一下子哑下来,险没原地自燃。他挪远了听筒,都听得见她嘎啦啦的一串笑。胡自强记得她笑起来带个不显的酒窝,里头盛了她所剩无几的青雉。胡自强又贴回听筒静静听她笑,脑子里浮着她那细眉红嘴的低劣艳容。她笑呛着面汤了,狼狈得蛮欢快,直说哎哟妈耶呛死我了。到没声儿了,她抹嘴问:“有事儿啊?刚说了不开张,我不在。”那头嗡嗡扰扰,抖叽抖叽。
“你在哪儿呢?”
“火车上。”
“去哪儿?”
“岳西。”
“你、你不干了?”
“那你请我喝北风呀小朋友?”
“......”
“回一趟老家,过完年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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