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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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御史为了救身陷囹圄的儿子,此时却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皇帝也不手软, 无论何人一经查实立马下狱。

两位与周尚书交好的高官终于沉不住气了,在京都府衙派人过府问询时,坦承当初的确向周尚书询问过会试考题, 且家中侄子赴考时也得到了满意的名次……

京都府尹收到具结姓名的文书时苦笑连连,半点不敢耽搁赶紧送进宫中。听说宫中圣人尤为盛怒, 不过半刻钟就拟旨令京都府尹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审理, 还特喻凡涉案之人一律从重从严惩处……

周家上下一时都懵了,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演变成这个样子。周夫人带着周玉蓉又到敬王府求见, 呆坐了半晌后才被告知敬王殿下领旨到江南巡河防去了。

眼下刚刚入冬春汛还早,领的哪门子的圣旨巡的哪门子河防?

周玉蓉没想到这么快人走茶凉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宫里还没有下明旨还没怎么着呢, 父亲看得比亲生儿子还要重的敬王竟然会退避三舍!

杜王妃面都没露, 只派了个身边的大丫头过来。

那丫头满脸难色, “我家王爷走得急,连东西都没怎么收拾就上路了。听说那边有河工闹事,堤坝垮塌死了好几个人。要是不赶紧修好的话,明年春天河水说不定就要泛滥。恰巧我家娘娘的身子也不太好,要不然肯定会进宫帮你们问问消息!”

态度虽然诚恳,但字字句句都是推诿之词。

周夫人半辈子都过得顺风顺水,陡然遇到这种事急得惶惶无人色,拉着女儿的手不吓得发抖,“这该怎么办?宫里根本就不让递牌子进宫,贵妃娘娘那里也不知想不想得到办法。你爹要是说有个万一,咱们这一家子老小该怎么办?”

饶是周玉蓉百伶百俐,遇到这种情况也有些傻眼。平日里与父亲交好的几位世伯根本就是避而不见,她就是有苏仪再世之才也是无用。

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皇帝派敬王远赴江南做什么?说的冠冕堂皇,分明是不想这个往日最疼爱的儿子沾染到一点坏名声。

周玉蓉心底忽然萌生出一丝希望,很快这丝希望就如雨后春笋一般蓬勃生长——只要等敬王表哥回来,父亲的事一定能得到圆满解决。所以在这之前,父亲绝对不能有事。

大理寺负责主审此案的是……顾衡!

周玉蓉得到打探的消息是心向下沉了沉,却还是吩咐底下的人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又打听到一位平日里和顾衡走得近的官员,让那人费尽心思帮着打圆场,百般祈求才被应允见上一面。

短短时日,周玉漱这位尚书府的大公子就察觉到了物是人非。这家被指定见面的茶楼早早就清扫得干干净净,什么时候周家的人竟然这样放下身子给人伏低做小?

奈何世事半点不由人。

周玉漱揣着礼单儿对着妹妹意兴阑珊地没话找话,“自从咱爹出了事,我的那些同僚恨不得走路都离我三尺之远。要不是爹太着急生生得罪了人家,这顾衡……当年要是看中了你,咱家兴许就没有这飞来横祸了。”

周玉蓉紧紧掐着指尖儿,也不知今日跟着来这一趟是对是错。

听到兄长的言辞忽然哆嗦了一下,不耐烦地厉声道:“这都是哪年哪月的老黄历了,如今这位顾大人青云之上,往日爹爹跟他还有些不对付。希望他看待这份厚礼的份上,不让人为难爹爹咱家就算是求得大功德了。”

周玉漱呐呐无言,心想要不是你那位无能的前夫君惹了这场拐着弯的□□烦,我周家肯定还是安安稳稳的。

他正想骂几句以彰自己作为兄长的威风,就听木门吱呀一声,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人仿佛闲庭信步一般施然走了进来,正是兄妹俩今日议论的主角顾衡。

周玉漱忙堆起满脸笑容,略有些生疏的说了一番久仰敬重的话。

顾衡却是一脸和善地坐下,喝了几口茶才淡淡道:“按规矩今天我就不该过来,可是周尚书毕竟是我的前辈,敬王殿下离京的时候还特地派人给我打过招呼。可是周兄要明白,我是奉旨办差的人,有人非要死咬着周尚书不放,还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大理寺总要慢慢去核实……”

周玉潄听他言语好像略有松动,急忙把礼单双手奉上。

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份礼单可谓是重之又重厚之又厚。碧玉双兽耳活环弦纹瓶、青玉浮雕云龙海水蕉叶花觚、白玉雕松鹤人物插屏、水晶双耳活环扁瓶、百子呈祥翡翠佩、玛瑙狮钮兽耳活环炉、翠狮钮活环四足长方盖炉、紫檀座青玉杠头筒,林林总总无一不是珍贵之物。

知道顾衡平日里信佛茹素,礼单里还加了三锭“坚如石纹如犀”的素功墨......

周玉蓉在一旁用眼角悄悄瞄着,见那人笑容俨然,嘴角却往下撇着。漫不经心地把礼单翻了一遍,看到那几锭墨后眼睛才亮了一下,最后却带着一丝遗憾道:“圣人最重三年一度的春闱,国之重典焉能受制于人,周尚书实在是太不小心了。这礼虽厚,可我实在是不敢应承……”

周玉漱头次带着重礼求人就被人当面拒绝,脸上青红一片。骨子里剩余的傲气忽然不合时宜地冒着出来,紧抿着嘴巴不开腔,然后这话就不好继续往下说了。

周玉蓉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低声下气的福了个礼,“只要……大人在大理寺对我父亲尽心照顾一二就行,等我周家过了这道难关之后必有厚报。”

顾衡似乎这时才察觉矮屏后还有别人,似笑非笑地看过来问道:“你们周家的事一向都是由女子出面吗?既然有这样能干的巾帼,又来找我做什么?”

周玉漱愣了一下,蓦地反应过来道:“我这妹子从小就被老父老母宠惯了,知道是顾大人主审此案后,非要闹着过来看一眼。怎么劝都不肯听,我这就让她出去……”

周玉蓉又气又恨,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跺了跺脚老实在门外等着。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顾衡轻轻笑起来,“你还算个聪明人,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周尚书的案子已经铁证如山,只看日后量刑轻重罢了。我要是你就立刻上表求辞,回家收拾细软带着妻儿老小返回家乡,置办几百亩田地买些铺子做个闲散富家翁,永世不再到京城来。”

周玉漱呆呆着看着眼前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哪至于此,景仁宫的周贵妃是我的亲姑姑,敬王殿下是我的亲表弟……”

顾衡把礼单扔到周玉漱面前,“你怎么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如今你家的女眷还能自由出入皇宫吗?敬王殿下前脚被派往江南,周尚书后脚就下了大狱,这说明是圣人不愿意敬王和周贵妃插手这件事。你兄妹俩再找上门去,不过是在明面上为难他们罢了。”

周玉漱想起这日子处处碰壁,只觉胃里头一阵翻江倒海。这人说的没有错,自己在为父亲到处奔波,落在姑母和表弟的眼里可能就是令人厌烦的纠缠。他们虽然是自己的至亲,可毕竟是……皇家人。

周玉潄用袖子抹掉礼单上的微不可见的一丝折皱,抖着手将礼单儿重新收好,闷着嗓子慎重问了一句,“我爹……真的没法子救了吗?”

顾衡看着他极为认真的脸,没有想到这个人如此简单就准备改弦易辙,这份父子亲情不过如此。

但还是极好心的建议道:“我已经说过了,如何处置周尚书自有圣断。你们兄妹俩即便把家财散尽,也不过是徒劳无功,所以还是尽早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才好。”

周玉漱犹豫了一下,朝顾衡重重重作了个揖转身大步离去。

等在门口的周玉蓉见兄长急匆匆地出来,就知道事情没有谈拢。她知道哥哥的孤高性子,所以才硬着头皮一路陪过来。见着这副局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竟一时僵着原处。

顾衡负手走了过来,仿佛没有看见旁人一般目不斜视地跨出门去。

周玉蓉却知道离了这个村儿就为这个店,双膝一软也不管会被别人瞧见跪在廊下,陪尽小心恳求道:“求大人伸一回援手给句实话,我周家之后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大人的恩德……”

顾衡终于撑起眼皮瞧过来一眼,打量了几眼忽然笑道:“周姑娘对顾某及拙荆一向有厚爱,隔个一年半载就做几件事出来。别的倒也罢了,那年景仁宫披香殿牡丹轩的事,顾某可是刻骨铭心呢!”

周玉蓉慢慢抬起头,从脚底开始涌起一股让人没顶的悲凉,脸上的血色也一点一点往下退。

她半晌才反应过来,褪下去的血色反涌上来,一张脸立刻又胀得通红。狼狈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自己从始到终在别人的眼里都是跳梁小丑。自己自得于把别人玩弄于掌股之间时,恐怕已经引得雷霆之怒而不自知。

顾衡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掸了掸衣袖上的灰,以极细的声音慢吞吞地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这种肮脏到骨子里的人,自己得不了好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倒大霉一起陪着你。这点肚量品性,也好意思堪称京城第一名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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