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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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 归根究底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斗。自己在这个时候抽身而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照这样发展下去,也许这样莫名其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还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幂幂当中仿佛有人……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表态站队。

接下来的日子里果然不出顾衡所料, 为了衢州南北银矿的这件事, 大皇子肃王和三皇子敬王处处针锋相对, 每日都在朝堂上争辩, 只差脱了衣服赤膊上阵。皇帝无法,只得从六部抽了人手负责查帐审案。

虽然一捱再捱,但终究还是在账簿里发现了蹊跷。

南北银矿应该是江浙道最大的一处煤矿,物产之丰在全中土都是数得着的。所以其上报的诸项费用, 工部各衙门都是尽可能的核销。

但有着如此优厚条件的大矿, 所冶炼的白银近十年间都没有大幅度的浮动, 每年都在一万七千两左右, 上缴朝廷的银课就保持在五千佘两,譬如去年上缴的银课为五千七百八十九两……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云南省的永丰银矿也开采了十余年,上缴给朝廷的课税却是一年比一年激增,去年的银课为三万六千七百八十两……

这些账若是没有人细算,根本就不会惹人注意。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尤其显得尴尬。这回显然触及了皇帝的逆麟,下旨抽调了十几个精通算学的国子监学生,不眠不休地吃住在工部,终于初初核算出衢州银矿被贪渎了十六万二千两之巨的白银……

工部员外郎谷云同拿着这个结果如同烫手山芋,若是原封原样的缴上去,自己这个官也就当到头了。

他知道外面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这个结果,更知道衢州知府薛维昌的自辩折子已经呈了上去,就连一干地方官吏弹劾顾衡仗着身份吃拿卡要肆意妄为的事,督察院御史台的几位胆大的御史也在大朝会上捅了出来。

那些御史本来就风闻奏事,个个恨不得弹劾某个人后,好留个不畏强权的名垂青史。一番慷慨激昂的训斥过后,对顾衡的人品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攻讦,并由此引申质疑到这些账簿的真假。

但令人不安的是,皇帝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各打五十板息事宁人,而是把弹劾顾衡的折子全部留中不发。

手中的几张薄纸重逾千斤,谷云同叹了口气,终于把纸压在案卷最底下,这时候这样做无疑冒了很大的风险。但是敬王有明示,为了保全江浙总督,只得尽量不让这把衢州的火继续往上燃,所有的矛头就此打住。

谷云同有些晦涩的想,原来从龙之功不是这么好挣的!

就在这个胶着不定的节骨眼上,有一貌美女子到京城衙门出首,说顾衡在衢州公干时,曾与她有一夜雨水之欢。如今腹中朱胎暗结,她不忍腹中胎儿落地就见不着父亲,这才千里迢迢地到京城来寻找情郎。

不想那人却翻脸不认,根本就不承认那晚的风流逸事。她一介弱女子叫天不应求地不灵,实在无法这才厚着脸皮到衙门里来想讨一个说法。

京中舆论顿时一片哗然。

顺天府尹不敢自专,把案子一层一层报上去。他再蠢,也不会把这桩事当成一桩普通的风流艳事,这明显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但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处置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帝很快批复了四个字——照律行事。

顺天府尹愁的白了半边头发,和手下的师爷书办们把这道谕旨翻来覆去的领会了老半天,这才派嘴皮子利索的人客客气气地往巾帽胡同送了一道拘票。

案子开审这天,顺天府衙门口照例有很多人过来看热闹。有几个眼尖儿的人,还看见人群当中有换了衣服的权贵亲随。大家甫一见面时都有些尴尬,只得半遮了脸面装作不认识。

顺天府尹总预感今日事不能善了,在后堂磨蹭了半天才穿戴好衣服。就有小吏过来禀告,说肃王敬王奉皇命过来听审。他一阵目瞪口呆,这件事怎么越看越邪乎,待会儿不会在堂上打起来吧?

大堂上原告很快被带了上来,竟是一个长得极为清雅秀致的年轻女子。恭敬磕了三个头后就跪在一边未语泪先流,自陈姓柳名香兰,衢州人氏。声音低微却极清晰地指证顾衡不认她腹中胎儿,致使她如今流落他乡生活困苦无依。

她话语一落,头戴玉冠的三皇子敬王就一脸怜惜地摇头轻叹,“这女子浑身书卷气,这份秀雅出尘在京中都少见,真不像青楼中人。难怪咱们顾榜眼一见倾心,竟然不顾身上担的差事,与这女子在驿管成就好事。”

敬王本来对顾衡的印象不错,但那人几次三番的滑不溜手避重就轻,就让他心里生了几次不耐。加上这回的事,便不介意往顾衡的身上泼些脏水。

他笑嘻嘻地望了一眼周围,颇有闲情逸致的建议道:“既然已是如此,咱们不妨顺水推舟让顾衡把这女子领回去,当丫头当妾室都随他心意,总不好让堂堂榜眼当一个薄幸郎……”

这句话的险恶用意简直是明晃晃的写在上面。

第一顾衡在外公干时狎妓嫖~娼,犯了朝廷的律例。第二顾衡吃干抹净后走人,可见人品之低劣。若非这个妓子千里迢迢追到京城来,大家伙都被他的道貌岸然骗了。

大凡男人遇到这种香艳事一向都说不清楚。

敬王看不惯的人,肃王一定是要帮衬几句的,就磕着茶盖子斜睨一眼轻蔑道:“难不成赫赫京城衙门,就由个下贱娼妓红口白牙的胡说一气?第一顾衡有没有和她春风一度,到现在为止还是未知数。第二,顾衡即便曾经是她的恩客,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见得就是顾衡的种。银货两讫你情我愿的事,薄幸不薄幸咱们说了不算!”

他也有些担心顾衡年轻气盛,出门在外遇着有心人设下的阵仗上当,所以就不敢把话说死。

顺天府尹正伸长脖子看被告顾衡在哪里,就见堂下侧后方站出来一个身着宝蓝衣裙,头插金镶碧玺长簪的女子,恭恭敬敬深福了一礼后道:“……我夫顾衡今日有事耽搁一时半会儿,特让我先过来看一眼究竟。”

三皇子敬王脸上一僵,他如何不认得这女子是谁?

这是公堂,是女人能随便来的地方吗?他铁青着脸霍地站起身子拿手中折扇一阵乱点,低斥道:“原先我看顾衡做事还有章法,怎么如今遇着事儿就把老婆先推出来?那……谁,你也是七品孺人的身份,应该知道这是在审结案子,不是你们女人在后宅办家家!”

就连肃王也皱了眉头,“这个顾衡搞什么鬼,怎么能遇事躲起来让家中女眷抛头露面的道理?”

来人正是顾瑛。

她左右看了一眼正要说话,堂下跪着的柳香兰却知机,一把扑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求姐姐开恩,我虽然出身下贱,但腹中胎儿是无辜的。求姐姐看在顾大人的份上收养这个孩子,我就是死也瞑目……”

柳香兰本来就生得文弱清秀,又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斜襟素面杭绸衣裙。这一番含泪泣诉,更显得她伶仃荏苒惹人爱怜。

起码三皇子敬王是满脸同情,指着堂上二女悄声笑道:“顾衡这份齐人之福真真是叫人艳羡,听说这位柳姑娘曾是衢州府的头牌,不知有多少江南才子等闲都见不到一面。日后妻妾和美,也算一桩雅事……”

顾瑛却是丝毫没理会这位皇子不怀好意的打趣,伸出双手将柳香兰好生扶起道:“你即是有孕在身,也当珍惜自个儿。这地上寒凉,对孕妇的身子不好。不如我让京里的名医为你好好诊治一回,看有没有什么关碍?”

柳香兰立时变色,双袖一拂怒昂然道:“我确是有了身孕,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说谎不成?还巴巴的叫京城里的大夫给我看诊,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到时候把打胎药让我当成安胎药喝了,我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敬王巴不得立刻把顾衡嫖妓这件事坐实,就唯恐天下不乱地建议道:“这柳氏说的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顾氏你当着众人下个的保证,在好好把人领回家去。吃的用的都不能出岔子,反正就是个桌子上多双筷子的事儿……”

顾瑛恭敬福了一礼,照旧没有理会拉偏架的敬王。转头定定望了柳香兰一眼,轻描淡写的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仿佛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好半天才慢悠悠一字一顿地道:“我夫顾衡是三月十四出的京,骑快马三月二十五到的衢州,在那边前前后后不过耽搁了三五天,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四月初十,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一月余。”

她脸上隐隐有一丝讥讽,转眼散了开去,“刚才我浅浅一扶脉,姑娘你的身孕已经将近三个月了吧,这日子怎么算都对不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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