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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姑娘开始下针起,郑嬷嬷就悬着一颗心。却看见俞王妃的脸色人眼可见地慢慢缓和,那淅淅沥沥的血水也渐渐止住。听到张老太太的话后如奉纶音,千恩万谢之余忙一字一句地记住。

当大夫的最喜欢听话的病人,张老太太脸色就变得更为和煦。

“放心吧,我孙女下针极准,我们老家的人都说她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家夫人……以后千万动不得气,仔细调养个三年五载后,兴许还看得到她儿子娶媳妇儿。”

虽然已经有大夫说娘娘怀的是个小子,但从这般朴实耿介的老太太嘴里说出就格外让人信服。郑嬷嬷喜得眉眼抖动,若不是时候不相宜,真想爽爽快快地大笑几声。

等俞王妃的情形稍稍稳定之后,几个仆妇不待吩咐已经又快又稳地将软轿抬起,以平生从未有的速度飞快奔回西郊别庄。

这起子妇孺惊惊慌慌的尽皆走干净之后,遍布高大银杏树的林丛密处忽然刺啦一声钻出来几个人。一个身手利落的黑衣人跪在地上回禀,“属下没有完成任务,还请主子责罚……”

身穿暗青紧身箭袖的人缓缓抬起头,正是当今二皇子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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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们纷纷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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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玉髓

今日的潭拓寺之行是敬王一时兴起, 本来是想见一位不好在京城露面的朋友, 没想到转角就遇到了相熟的人。

端王的正妃俞氏轻车从简连护卫都没带一个, 在各个大殿虔诚叩拜。敬王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遇到了敏感的人,就不由多了几份戒心。

地上跪着的随从丝毫不敢动弹。

良久, 敬王才微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喃喃,“大概是意外碰到一处,我也只是让你瞅准时机悄悄试探一回,看他们到底所为何来, 算不上正经任务。只是端王妃已经有了数月的身孕,宫里竟然不晓得确切音讯,老二这是在防着谁呢?”

他眼神闪烁, 嘴角缓缓挑起丝丝笑意,“还有……那位穿红衣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竟然闻着气味就知道端王妃情形不对, 真是有意思得紧……”

几个从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就听敬王兴味盎然地指派了一个人吩咐道:“跟过去打听一下, 看看那姑娘叫什么, 父兄是哪里人,最要紧的是家里可曾婚配。我府里好久没有进新人了,这倒是个可心的!”

敬王虽然还没有正式迎娶王妃,但是府里绝色的莺莺燕燕也不少。加上他位高权重相貌倜傥, 上赶着投怀送抱的闺阁贵女更多。从人都见怪不怪, 应了一声飞快地跟上去了。

这时候谁也不知道, 有时候毫不起眼的惊鸿一瞥, 也许就是日后狂风骤雨前的一缕清风。

敬王每每回想这日的初遇情形,只能说自己是着了魔入了障。那女子样貌不是最出色,才华不是最精深,品性不是最温良,那抹海棠红却实实在在是最初的心动。

郑嬷嬷一行人在别庄门口遇到听闻音信特地迎出来的端王。

回至府中将俞王妃细细检视一遍,见其形容虽然憔悴但并没有大碍,这才把一颗心放下来。回来的路上又听郑嬷嬷将张老太太和顾瑛夸了又夸,心里也生了感激之意,忙唤人开了大库房备下酬谢重礼。

王府大总管魏大智也是后怕不已,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谁曾想王妃娘娘出门烧个香拜个佛,都差点出个大纰漏。

要知道俞王妃肚子里怀的可是主子爷心心念念的嫡子,一点差错都不能有。所以魏大智对于张老太太自然也是满心的感激,于是就多嘴问了几句。结果说起来竟然不是外人,这张老太太是顾榜眼的祖母,这顾小姑娘是顾榜眼的妹子。

魏大智连忙把这个新情况告诉了端王。

顾衡为人务实低调,也同样爱好机械和算数。且这份喜欢是真心实意,没有半分伪装矫饰。两个人认识的时候,顾衡还不知道端王是端王。即便后来知道端王是端王,态度除了稍稍变得恭敬些外,该争就争该吵就吵,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魏大智是随侍在端王身边的,明显查觉这大半年里自家主子心境比往日欢愉许多。他在肚子里觉得,这是因为顾榜眼从来没把王爷当成高高在上的皇族,也没有把王爷低看成坐冷板凳的不受宠皇子。

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当成寻常人,两个人像像相处多年的平辈论交。闲暇时喝喝小酒打打棋谱,诉说一下彼此心中的烦恼。转身一下桌子就干净清爽,该干嘛就干嘛。所以这么久以来,心防甚重的端王也渐渐把顾衡视为难得的知交。

听到魏大智的回禀后,端王也没想到这么巧。

就感叹了几句,说小小的莱州城竟然人杰地灵,出了一个三鼎甲的榜眼不说,就是随随常常的一介妇孺,其医术竟然也如此精湛。他听了郑嬷嬷的话后心头也生了芥蒂,这回特地没有请宫中御医,而是请了回春堂擅长妇科的吕长春大夫过来。

吕大夫惯常行走京中权贵之家,所以对于诊治俞王妃也没什么受宠若惊的表情。细细询问过贴身服侍的郑嬷嬷之后,对下针之人手法的精准大为赞叹。说没有个二十年的功力根本拿捏不准穴位的深浅,王妃的颓势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扭转……

当得知施救的是一个年纪甚轻的小姑娘,吕大夫大为惊异,吵着要过去结识一番。

刚才救人时还一脸镇定自若的顾瑛一张脸窘得通红,却还是大大方方地阐述自己对于针灸的一点心得。末了还极为谦逊地说自己只是医道上的末学,只因一心钻研针灸,所以在这上面比别人略有感悟。事实上,她对于如何诊治如何开方都只学了个皮毛。

吕大夫听了哈哈大笑,心里倒是极为喜欢这姑娘的坦诚。说很多人都是贪多嚼不烂,学了这样又想那样。其实医道一途博大精深,若是静下心来一辈子多半也只能精研一两样。

张老太太在莱州老家时本就擅长妇科,吕大夫浅浅请教几句就知遇到了高手。又深谈半刻钟后,往日升起的一点骄傲竟全数湮灭。临了时深深一辑,说改日再登门拜访,还请老太太不要嫌弃他这个学生岁数大。

张老太太无限错愕之余,心底也有点小得意。用了丰盛的晚饭,又得了厚厚的赠礼,最后连端王都亲自过来把她送出门时,老人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

转过五全福禄寿钩子莲影壁时,正巧看见两个仆妇抬着俞王妃刚刚用过的软轿。

那些褥子枕头大概还没来得及清洗,多少还有一股子难以消散的血腥味。这回处在干净雅洁的别庄,那股冲鼻的怪味儿就越发明显。顾瑛跟祖母在莱州乡下见惯这些带血污的场面,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不想却在转身时,眼尾划过一道璀璨至极的光芒。

她不由停住脚步望向装扮得精致舒服的软轿,嘴里也不自觉地“咦”了一声。

张老太太向来知道这个孙女儿心细如尘,就回头问怎么了?走在前面的端王和吕大夫听到后面的动静,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顾瑛摇摇头,在别人的宅子里本来不想多事,却实在磨不过自己的良心。就快步走过去追上那两个仆妇,用手指一一捻过鲛纱轿帘上精美的玉坠角。待摸到第三颗和第九颗时使劲儿一捏,本来应该坚硬无比的玉石竟然应声而碎。

在场之人包括端王在内尽皆勃然变色。

顾瑛用手心托着碎成小块的“玉坠角”,仔细嗅闻了一遍后道:“这个应该是经过炼制的玉髓,先把整块玉髓磨成粉,加入药材后定型。仅凭肉眼难以察觉,但是这个东西在一定的角度下会产生五色晕彩,这是普通玉石绝对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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