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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嫡一庶本就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公爹顾朝山一番风流之后撒手不管,任由一对儿女受汪太太如磋如磨,多半是对正室心中有愧。只是不知那位外室的下场如何,想来跟着这般薄情的人,最后也不外乎如是!

这些陈年旧事却不好细细探究,这些年姑母的心里想必也分外苦楚。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得悄悄的使些法子,一回一回地往死里折腾顾衡。其实什么命数之说都是不着边际的由头,归根结底是一个女人二十年的不忿。

小汪氏一时感同身受,心想若是顾徔敢在外面悄悄养女人生小子,自己的手段只怕还要暴烈!

只刷了一层黑漆的桐木马车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跑着,西斜的阳光从冰花格的车窗撒出一片暖红。周围是大片的农田,从窗外飞快地向后掠去。

小汪氏悄悄打量着顾瑛的面容,越发觉得她和大伯顾循、丈夫顾徔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想来这姑娘长相肖母,难怪汪太太每回见她时都是一副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神情。

到家后顾瑛利落地跳下马车,将洒金碧桃和稻草串成的鸡蛋抱在怀里,朝小汪氏浅浅福了一礼后道:“哥哥读书辛苦,我想先去前院看看他。”

小汪氏自然无有不应,心头模模糊糊地想这两兄妹的感情倒是好,连几个鸡蛋都巴巴的送去哥哥吃。

只可惜他们的亲娘自甘下贱当了顾朝山见不得人的外室,生生在汪太太心底扎了根不能拔除的尖刺,这辈子只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顾瑛虽然有恩于珙哥,入族谱之事自己也打了包票,但能否成功还要看汪太太的心情。

竹院里的顾衡却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埋头苦读,他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枣树下摆了一把竹榻,用一把绘了水墨山水的折扇盖住眼睛,仰面睡得正好。

顾瑛轻手轻脚地把洒金碧桃在供瓶里插好,又寻了小炭炉出来煮了两个鸡蛋。

顾衡听到动静仰起头来,正好看到几枝开得灼灼的桃花,不由笑道:“怎么这个时节还有这种好东西,别的地方只怕果子都有拇指尖儿大了。”

顾瑛便回头笑道:“这是资圣寺高僧在寒泉眼的边上特意植种的,开花结果的时日都要晚些,全中土听说仅有这么金贵的几棵。我今日给了整整二两银子的香油钱,让菩萨这回好生保佑你得中。”

她一边看着炉子里的火,一边答话,“……回来的路上觉得这银子给的忒贵了,就折了这几支桃花。哥哥看书看得久了只怕有些伤眼,不如瞧上几眼时时换换脑子,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你在睡大觉。”

顾衡就伸指弹了她的脑门儿一下,低声笑道:“这满宅子的人都指望我今科不中,若是我真的做出一副悬梁刺股的姿态,只怕有些人真的晚上睡不着觉了。二嫂还有闲心带你去烧香,珙哥应该好利索了吧。今日我听说后过去探望,人家连门槛都不让我进呢!”

顾瑛知道两边的成见如同坚冰,再多的劝慰也无济于事。

这位兄长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心底里最看重这些小事。以前老爷太太每回派人送东西过来,他都要高兴好久。这回被别人明言拒绝进门,心里还不知怎么难过呢。

就赶紧转移话题,呐呐道:“哥哥我好像闯了个祸,二少奶奶说我救了她的儿子,如今一心一意地想说动太太让我入顾家的族谱。若是我真成了顾家的女儿,那我们……”

顾衡闻言正在斟茶的手一顿,忽地想起什么悠然一笑,“尽在外头给我惹事,只怕顾家这满门上下再怎么遮掩,如今你神针的名头都传出去了。也无需惧怕,老爷技不如人就要服输。”

他挑捡了一朵瓣型细长的洒金碧桃,仔细簪在顾瑛的鬓发间。

闻着气味悠长的芳香,徐徐一笑道:“总归有你入顾家族谱的一天,莫急在这一时半刻。不过话说回来,这宅子里也不是小汪氏说了算,她想把这桩事作为对你的酬谢,多半不会如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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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彻底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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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外室

有些事儿传来传去, 往往是当事人最后一个才知道。

待迫害外室所出一对儿女的正主一一汪太太亲耳听说到这些传言时, 已经是整整两日后。她不免有些目瞪口呆, “这话从何说起,那顾瑛便也罢了, 那顾衡什么时候成了外室之子?我肚子里养没养过孩子,难道我自个还不知道吗?”

一旁侍立的于嬷嬷紧皱眉头,“府里上上下下传得是有鼻子有眼儿,前因后果说的头头是道, 也不知是从何人从何时开始传出来的。到我的耳朵眼儿里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只是你们几个当主子的不晓得罢了。”

于嬷嬷满脸忧急不解。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就回去刨根问底地审过我的大儿媳。她在厨房帮忙, 说是前些日子听灶上的刘婆子喝醉酒后和人侃山时说的。我去找刘婆子想把这件事弄清楚时,才知道她十天前已经辞了工。”

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由不得于嬷嬷不慎重, 双眼紧盯着汪太太, “说是一个南来的行商喜她汤水烧得醇厚, 花重金雇回家去侍候了。这些年府里陆陆续续地换了不少仆役, 当年的老人除了我就剩下这个刘婆子。”

于嬷嬷的声音幽细,“她年轻时有一段时日也在内院当差,你不喜欢她嘴巴碎嗓门儿大,后来就打发她到厨房里去了。我算了下日子, 你生衡哥的时候她还是内院掌管洒扫的媳妇子……”

汪太太一时感到云里雾里的, 觉得这件事格外透着一股子滑稽。正想出言取笑时, 忽的想起生产顾衡时, 家里前前后后发生了好些莫名其妙的事。

她越想越疑心,蓦地抓紧了于嬷嬷的手颤声道:“兴许里头真有些蹊跷,那些天顾朝山一天到晚地不着家,一问就说忙着外面的铺子。不过巴掌大一个小小的同茂堂,哪有那么多事情忙碌?”

难不成还真有个千娇百媚的外室?

仿佛一道天雷正正砸在汪太太的头上,让她一时如同醍醐灌顶,“你说……这个丧尽天良的会不会趁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偷偷把外面生的小杂种跟我的亲生孩儿调换……”

这话于嬷嬷就不敢接了,虽然她心底里的确是这样猜想。

汪太太生顾衡的时候,她正逢家里有事没在府里伺候。等数天后把手头乱七八糟的事处理完回到府里时,里里外外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产妇在屋子里躺着,新生儿在摇车里沉睡着。

当时她心里还在嘀咕,看太太的肚子应该还有半个月的时辰,怎么这么快就落地了?况且好几个稳婆都说胎相不太好,生产时多半会遇到大难关。没想到前后不过两三个时辰,孩子就出来了。

如今细想之下这孩子是否被有心人掉了包,她这个贴身仆妇当时却没在场,所以说还真的不敢打包票。

汪太太却是越想越真切,她本就是个耳根子软且多疑轻信的一个人,一时间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骇得身子发软。前些日子她刚刚在茶肆里看了一出新排的折子戏,戏名就叫做《狸猫换太子》。

她越想越觉得手寒脚冷,以顾朝山的势利肯定干得出来这种事。譬如当年张老太太已经给他定下门当户对的亲事,但他眼睛不眨转头就与自己成了亲,任由那个女子背了个退婚的不堪名声含恨跳了河。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墙,那个面目模糊的外室说不定真的存在过。在无人得见处,与顾朝山两个你侬我侬,甚至朱胎暗结。

只可怜自己双眼蒙蔽以为得遇良人,竟是半分不知晓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汪太太这样一想后,立刻把这件事信了个十成十,一时间又悲又苦,觉得自己的命比从前那个跳河女子还要可怜十分。

于嬷嬷拧了一张热毛巾递过来,连连摇头叹道:“这男人就没有几个是好东西,家里放着正室娘子,就是比不上外面那些烟视媚行的下~贱货。咱家老爷向来是个有成算的,谁都不知道他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于嬷嬷老于世故,越说越觉得疑窦重重,“你们是将近三十年的结发夫妻,年轻时那般恩爱,如今这个岁数了反而说翻脸就翻脸,还把你锢在佛堂里念经,半点不给你脸面,寻常人只怕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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