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夜_33(2 / 2)
待到将九座宫殿全部走遍,卫飞卿推测至少已过了两日。此刻两人立在宫殿最底层,与顶端那两扇空落落的青铜门隔着数十丈的距离,这般看去已只剩些许影子。卫飞卿不由叹道:“从最上方的入口到地穴,又从地穴到青铜门入口,再到此处,若这一整座山体当真由九重天宫昔年人为凿空而未垮塌,这其中涉及到的远不止人力与财力。九重天宫底蕴,看来是比咱们想象中更为深厚许多。”
段须眉亦看一圈周围,摇了摇头道:“想来并非人力施为,这山峰应当原本就有这奇特的地貌,这才被选作天宫旧址。”
他说这话反倒更有道理。卫飞卿颔了颔首:“那也很了不起了,此间所有山峰岩壁,想来都曾被人为加固。”
段须眉闻言心中一动:“上方地穴之中,那两边铁索想必原是巩固山体之物,后来才被贺兰春改造成牢笼。”
卫飞卿有些惊奇看他一眼:“看来你心情不错,竟有闲心来想这些与你无关之事。”
……
段须眉干脆地往前行去。
卫飞卿连忙跟上:“你可是去寻找出路?你想到咱们该如何出去没有?”
段须眉全不理会他,卫飞卿倒也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只因走了一段路他发现,段须眉所走之路正是他这一路所寻思的出路,不由问道:“奇哉怪哉,我只当你默记那几处阵法已耗尽心神,你是何时想到出路要从此处走?”
段须眉讽道:“不是你说的么,我又不傻。”
他自然不傻。
是以他自来到迷雾峰一路登顶,始终在默记整座山峰形貌高低。若他所料不错,他们只要直直顺着地宫底部唯一的大道行出去,那便是唯一的出口——
两人自大道尽头的溪流穿过,终于得见亮光之时,段须眉重又拿出他那根绳索,两人抓着绳索来到溪流尽头的两边都只能各站一人的平台之上,乍眼一看,卫飞卿便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这般。”
溪流的尽头并非真的尽头,而是陡然形成下落的飞瀑。而两人站立的地方,就是万丈悬崖中间地段唯一能落脚之地。
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入眼尽是无尽丛林。正如二人心中所揣测,从最上方入口一直到地宫出口,一路不但往下,亦是不断在牵长。而到了与青铜门直直相对的地宫彼端,已然抵到迷雾峰、或说整个明幽山的背面,而这座山峰背面再无可攀登之处,乃是笔直的悬崖。
卫飞卿苦笑道:“你那绳索可够长?这下咱们是要攀上去,又或者顺路爬下去?”无论哪一种,想来都够他二人喝一壶的。
段须眉却不答,自腰间抽出一支通体为青玉所制的短笛。
那短笛个头小,又别在他外衣之内,卫飞卿直到他此刻拿出来,这才注意到此物,不由讶道:“段兄亦通音律?莫非见此地风景独好,此生怕只逛这一回,因而想要吹奏一曲以为纪念?”
段须眉算是明白了,卫飞卿此人乍看翩翩风度如芝兰玉树,言语得当,进退有度,直让人如沐春风,可他一旦自以为与人熟识,那满口浑话真是张口即来,全不带过脑子。
想明白这一节,他越发懒得理他,将青玉笛置于口间,度一口内力吹奏出声。笛音清越,似一瞬间就能穿越这重重的山岩障碍。
卫飞卿立时闭上了嘴。
他当日初至大明山,听卫雪卿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当日甚为他琴音惊艳。然而此刻他再听段须眉吹奏,但觉无论是卫雪卿也好,又或者他望岳楼中一干抚弄丝竹音律的高手,到底只是人间弄弦罢了。而此时落入他耳中的笛音,婉转处一咏三叠,高亢时恍入云霄,叫他一瞬明了何谓“此曲只应天上有”。此时原本寂寂的悬崖边忽然出现愈来愈多黑点,由远及近之时才发现竟是数不清的飞鸟穿越层层阻碍前来,齐齐停在距离两人所立平台三丈远之处,再不靠近。而除了煽动翅膀的声音,群鸟再未发出其余响声,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皆不敢惊动那天籁般的一缕清音。
所谓万鸟惊飞。
卫飞卿沉醉于音律,又震惊于眼前所见景象,一时目瞪口呆,直连呼吸都给忘了,憋得自己满面通红。直听得一声尖厉的鸣叫,一道比飞鸟显眼太多的黑影飞快朝这方疾掠过来,几乎眨眼之间就掠过了群鸟,来到两人眼前,竟是一只比他两个成年男子体型加起来还要更壮实的大雕。
卫飞卿惊得瞪出来。
最后一个音符吹奏完,段须眉放下青玉笛,轻巧跃上大雕背脊,轻拍雕头行至呆呆傻傻的卫飞卿面前,向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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