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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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样说,秦舒便晓得房子肯定是卖了一些的,并不拆穿他们,她静静地望着他们,觉得他们这样很好,并非梦里那般凄苦,又或者是已经想开了接受了事实。

等她能出院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秦舒坐在轮椅上,临到家门口,瞒不住了,她父母这才支支吾吾:“小舒,你走昏睡的第二年,医院有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生了孩子便走了,我们可怜那孩子,便领养回来。小舒,你要是介意,我们就放到姥姥姥爷家去。”

倘若是以前的秦舒自然介意,可是她并非安安静静躺在医院,而是在古代过完了一生,她摇头:“有人陪着你们,安慰你们,我觉得很高兴。”

秦父秦母这才如释重负,打开别墅的门,便听得二楼一阵古筝声传来,激昂澎湃。推了秦舒进来,见家里的布置已经大变样了,过得一会儿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楼上蹬蹬蹬跑下来,扑在秦父秦母身上:“我今天新练了一首曲子,我弹给你们听好不好?”

见着秦舒,也很有礼貌,握着她的手:“你是姐姐吗?”

秦舒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有点陌生。晚上秦父秦母做了一桌子秦舒从前爱吃的菜,话语间颇有点讨好秦舒的意思。

倘若是过去的秦舒自然大吵大闹起来,吵完了自然也就没有隔阂了。她吃过饭,静静拿着相册,看父母同那小女孩到各处去旅游的合影。

庐山、趵突泉、西湖……一张一张看过来,都是一些秦舒小时候想去,却没有去成的地方,她那时候功课很重,父母觉得去这些地方浪费时间,从不带她去的。

秦舒看了,知道他们不过是在补偿遗憾罢了,默默握住父母的手,笑笑:“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秦舒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耳边总是萦绕着婴儿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隐隐约约听见陆赜的声音:“秦舒,你看这牡丹花开得极好了,你不醒过来瞧瞧吗?”

牡丹花?是渺云间那片牡丹花吗?陆赜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名贵牡丹,移栽了一大片,想来应季盛开时,必定极雍容。

秦舒想,即便是现代也不常见,这倒是可惜的地方,又似乎听见陆赜在耳边喃喃低语:“你要是累了,就再多睡一会儿。睡多久都不要紧,只是记得千万要醒过来。大通票号同日昌隆联合发行的银票,已经开始流通了,今年已经是第二版了。”

不知怎么的,手上似乎叫递过来一张硬纸:“刚刚印刷出来的,你摸一摸。”

那触感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想叫秦舒努力睁开眼睛,只可惜却是徒劳,她什么都做不了,只鼻间萦绕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她半夜惊醒,打开灯,仿佛还能闻见陆赜身上的酒气一般,那味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经久不散。

第107章 官也丢来,命也丢

炎炎夏日, 外头的鸣蝉喧闹,窗户大开着,玲珑悄声进去, 便见贺九笙正提笔写字——‘出师未捷身先死, 长使英雄泪满襟’,未写完, 便一阵咳嗽,鲜血吐在宣纸上, 落下点点梅花。

贺九笙叹了口气, 搁下笔, 问:“什么事?”

玲珑禀道:“大人, 长宁侯霍成英求见。”又低头加了一句:“温陵先生不肯去海外,已经在江船上自尽了!”

贺九笙早有预料, 闻言只不过微微点头:“请长宁侯进来。”

霍成英进来的时候,贺九笙已经已经换上了官袍,笑着微微摆手:“痹症发作, 不能久站,长宁侯, 失礼了。”

霍成英看着她, 一如十六岁肆意洒脱, 不拘俗礼, 更加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份书信, 递过去:“温陵先生的绝笔, 他说他活到七十岁已经活够了,想做的事情都做了,想说的话都说了, 不必再连累亲友上下打点周旋了。”

贺九笙接过来,细细瞧了一通,道:“有些人就是这样,宁折不弯,论起这点来,我远不如先生也。”

霍成英自请下江南来羁捕温陵先生,为的不过是问贺九笙一句话,临到关头,却也胆怯起来:“我想知道为什么?”

贺九笙问:“什么为什么?”

霍成英站起来:“当初太后给你我赐婚,你为什么要拒绝?”

贺九笙这才抬头,打量他,长安年少羽林郎,骑射翩翩侍武皇,她忽然想起十六岁的灞桥春柳下,俊美骁勇的长宁侯世子打马而来,朝气蓬勃的脸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叫人不敢直视,她微微叹息:“我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无需多言。”

霍成英笑笑:“什么心照不宣?我不知道什么心照不宣?”

贺九笙抬头:“我从前说过了,世子很好,但是并非我的选择。”

霍成英问:“他真的就那么好,叫你青眼有加,连太后的指婚都要违逆?”

贺九笙道:“他样样都不如世子,但是有一样世子对我来说,远不如他。”

“哪一样?”

贺九笙开口:“他是军户出身,无意仕途,根基浅薄,而世子是侯府贵胄。女子贺九笙尽可以择良配,但是翰林院编撰贺九笙如果嫁给侯府贵胄,那么她以后就只能呆在京城给陛下写青词了。贺九笙寒窗苦读数十载,可不是为了做一介词臣的,世子!”

她口称世子,仿佛面前应对之人还是从前之人。

霍成英不解:“荣华富贵,官位名爵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难道长宁侯夫人,一品诰命竟然比不上你那虚无缥缈的仕途前程?女子做官,位高者无过前朝都御使沈贞,半身劳碌,枯竭心力,到了最后不也是官也丢来,命也丢?”

贺九笙望着他,荣华富贵,官位名爵,她的确想要,但是想要的却又不止这些:“我如实说,世子大概会觉得刺耳。”

“尽管说!”

贺九笙目光坚定,缓缓道来:“即便如沈贞,最后身死族灭,我也觉得她活得痛快。官位名爵也好,荣华富贵也好,生前身后名也好,我这个人不喜欢不劳而获,我自己想得到的,大抵喜欢自己亲手去拿。别人白白赏给我的,我人心不足,总是喜欢挑三拣四。”

霍成英后退一步,有些踉跄,咬着牙说出两个字:“很好!”

贺九笙你很好,很好,不愧是你,又果然如此,虽然已经大抵明白她的取舍,但是这样不带一丝感情的说出来,叫霍成英不由得苦笑。

贺九笙拱拱手:“风高浪急,侯爷保重!”等人走了,她久久坐在那里,从前也好,如今也罢,贺九笙可以舍弃任何东西,可以舍弃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把温陵先生羁押入京审问,是广德帝病中下的圣旨。

不知道是谁给他看了一份儿宫外新近流行起来的报纸,前边写着京中权贵高官的内帷私密,谁家宠妾灭妻,谁家爵位纷争,又写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师陆赜谢绝一切访客,日日在家伺候病妻,从不假手他人。

又看了一行,见写陆赜一位经年的婢女,跪求陆赜纳妾,绵延子嗣。看得广德帝笑起来:“陆赜的性子倒平和许多,要是往日,哪里允许旁人写他的家事。”

冯大监陪着说笑:“陛下明鉴,老奴听闻陆大人如今鲜少来往应酬,为了那昏睡的夫人,倒是各处太医的常客。”

广德帝嗯了一声,又问左右,这婢女是谁。既然敢拿这外头的报纸来,一字一句自然都是知晓的,当下一五一十地说起来,是陆赜自幼跟在身边的婢女,算来也二三十年了,当初回了老家。如今见陆大人膝下无子,便赶回京城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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