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漫长的物是人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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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满腹的疑问与担忧,终究没能倾吐,看着如今的她,想到阑珊阑意的话和不复存在的琼山寨,他觉得,她应当是恨他的。

那双眼里,再也看不见明媚的笑意,一切仿佛又重回了五年前,从楚京回来的顾如许,便是用这般冰冷的眼神,看着世间一切。

面对这样的顾如许,他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此事的真相。

“我不好。”她沉默许久,淡淡地答复了他。

这三个字,如锋利的刀刃,在他心上剐了一刀。

她的确憔悴了不少,眼中也没了神光,愤怒与恨意如暗潮般在眼底涌动,吝啬到连对他多说几句话,都不愿。

他顿了顿,对她道:“山寨的事,我都听说了,对不起,若不是你赶来颍州……”

“你来青州,就是给本座道歉的?”

“不,我……”话到嘴边,却难以言表,他心里十分清楚,琼山寨没了,孟思凉死了,他出现在这,不过是让她再度想起那些伤心事,再多的自责,都换不回那些人命,“我听说,你要离开青州了。”

“嗯,今晚就走。”

“……可还回来?”

“不知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手边的孩子身上:“这个孩子……”

“李婶家的青青,琼山寨上下,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她紧紧攥着青青的手。

闻言,沈虽白便想了起来。

他的确是见过这孩子的,在琼山寨的时候,还给她分了糖果子。只不过那时她还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与眼下贴着顾如许畏缩不言的模样判若两人,故而他一时竟没能认出来。

“她亲眼看着李婶和柱子死在她面前,受了极大的惊吓,已经半月不曾开口说话了。今日带她出门买些东西,一时没看住,是我的疏忽。”顾如许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手,淡淡道,“沈少侠还是离本座远一点吧,本座要带青青回去了。”

不温不火的一句话,沈虽白却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她牵着青青,朝此生阁的方向走去,手中的伞,几乎全打在青青头上,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自己身上,也似浑然未觉。

走了一段路,迎面来了几个男子,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朝她们走来,尽管她已经朝旁边避了一步,还是与其中一人撞上一下。

“你没长眼啊!”那人酒兴当头,冲着她便吼了一声。

她不予作答,欲避开这几人,继续往前走,那几人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再度堵上了她们的去路。

待看清顾如许的脸,顿时惊为天人,如此昳丽的女子,在青州城中可是难得一见。

他们不由起了心思,换上了笑脸:“哟,这小娘子可比此生阁的头牌生得还俊,这么晚了居然带着孩子走在街上,小娘子可得当心啊。”

顾如许抬起眼,眼中的寒意陡然升起。

“滚。”

“哎哟,小娘子脾气还挺大!你可晓得爷是什么人,你方才撞了爷,若是换了旁人,爷早就将他丢进玉皇江喂鱼了!既然小娘子如此貌美,爷可以网开一面,你陪爷去喝上一杯,此事便算揭过去了,如何?”说着,他的手便朝她的肩膀伸了过来。

顾如许目光一沉,没等她动手废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此人转眼间便被一脚从桥上踹到了桥下,好一番颠簸翻滚,一晃神的功夫便撞在了石柱上,疼得龇牙咧嘴。

一直缩在她身旁的青青探出头去,望着护在她们身前的男子,明明刚刚才被教主说过离远点,却还是跟了过来。

那个被他一脚踹得不分东南西北的男子显然不是善茬,平日里该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哪里在大庭广众下吃过这等亏,捂着闷疼的胸口,嚣叫着要将他们都丢进江里。

眼看着自家主子被人揍了,愣在原地的那几人可算反应过来,抡圆了拳头就往上冲。

这些人的确会些三脚猫功夫,平日里唬唬百姓绰绰有余,但撞在沈虽白手里,却是连皮毛都算不上。

沈虽白今日这火气本就有些大,这几个混球玩意还敢对顾如许下手,他就更不会手下留情了。可怜那哥几个,还没缓过神来,便给揍得四仰八叉地躺在桥上,所幸记得些师门教诲与江湖道义,好歹给留了口气。

顾如许眼皮都没眨一下,牵着青青继续往前走,径直跨过那些哼哼唧唧的人,走下了桥。

雪越下越大,路上行人也愈发稀少,她忽然感到雪停了,抬起头,望见一把伞。

沈虽白站在她身后,把伞都打在她头上,此时的沉默,漫长得仿佛一瞬便是一生。

她顿了顿,没有说话,也任由他这么撑着伞,牵住青青继续往前走。

回此生阁路很长,沈虽白却觉得,这是他走过最短的路,想问的话,想安慰的说辞,憋了一路,却始终说不出口。

顾如许亦没有回过头。

从前这样一路走来,她早该心软了,可这一次,她却连一句话都没有。

走到此生阁门前时,他终是忍不住唤了她一声十一:“琼山寨的事,我是信你的。”

顾如许略略一怔,背对着他,溢出一声轻笑。

“那又如何呢。”

斯人已逝,物是人非原来从不需要多么漫长的岁月磋磨,它往往只需要一夕之间,便能让你感到无法言喻的挫败与绝望。

从那一日起,还心存侥幸的顾如许,便再也不存在了。

踏血红梅重现人间的时候,她想的,再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天真,亲眼得见的血腥,泯灭了留存的最后一丝善意。

她不求任何人信她了,也不需要了,她想要的,只是替琼山寨和思凉,报仇雪恨!

她带着青青,步入了此生阁。

沈虽白站在门外,白雪加身,只觉重如泰山,手中的伞轻轻落在门边,纵使唇边兜转着千言万语,也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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