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请回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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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步入这间屋子,始终紧皱着眉,看着他面前只抄了一行便停了笔的宗规,轻叹了一声。

“今日这责罚,看来你是不服了。”

沈虽白搁下笔,起身行礼:“孩儿是剑宗弟子,宗门所罚,自然不敢不服,孩儿不能苟同的,是琼山寨的事。”

沈遇看了他一眼:“你仍觉得此事并非十一所为?”

“是。”

“当日数人亲眼目睹她率红影教弟子前去山谷,又作何解释?”

“恕孩儿直言,眼见不一定为实,即便有人亲眼看到十一去了山谷,也不能就这么给她定罪。”沈虽白义正辞严,“武林中人早已对十一和红影教颇有偏见,恨不得杀之啖血,三两句无从谈起的证词,如此模棱两可的说法,引得如此多的人相信,不过是因为先入为主。十一与那座寨子的渊源,远非人们明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孩儿相信她,绝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若爹不信,孩儿愿以性命担保……”

“行了,为父用不着你的命。”沈遇无奈地摇了摇头,“此事已经在江湖中传开,华山,峨眉,武当,各大门派皆怒不可遏,那座寨子被烧得面目全非,甚至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你陆师伯亲眼去瞧过,一具具焦炭抬出来,何等残忍。为父也不愿相信这是十一那孩子做的,但时至今日,头七已过,红影教却无一人现身辩解,十一更是再未出现过,便是想问清楚,也没这机会。”

“十一就一点消息都没吗?”沈虽白不免诧异,以十一的性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闷声不吭,没有抄刀子冲去仇家剁人已是极为难得了。

“不知。”沈遇也十分头疼,“你陆师伯已经气得火冒三丈,眼下劝是劝不得的,真相如何,怕是只有十一知道。”

他看向沈虽白,忽然问:“事已至此,即便为父信她,也难堵悠悠之口,提亲一事,你还是如此打算的吗?”

“从未变过。”沈虽白毫不犹豫地答复了他,“便是这天下人都不信她,孩儿也会跟她站在一起,孩儿最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忽然觉得那许多的道义道理,大约还不如她一个笑容来得重要……”

沈遇沉默了良久,长叹一声:“既然你都想明白了,为父也不便多说,过几日中原武林恐怕会以此事声讨红影教,为父能做的,只有将事情暂缓以及让外门的弟子早些睡下,你若是见了那臭丫头,替为父好好问问,这祸到底是怎么闯出来的。”

说罢,他便离开了一朝风涟。

沈虽白琢磨了一番,顿时领会了其中深意,立即将纸笔收起,收拾好包袱,趁着夜色翻出了墙。

一朝风涟外,沈遇与纯嘉望着风尘仆仆离去的儿子,相视一笑。

“我还以为你会拦着他。”纯嘉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家夫君。

沈遇无奈道:“拦得住吗?你这儿子啊,固执起来与你当年如出一辙,便是将他关在一朝风涟,门上落十把锁头,他终究还是会往青州那边跑,还不如任他去,将事了个干净,也能安心些。”

纯嘉笑了笑:“他若是真心喜欢着十一,我这个做娘的怎好棒打鸳鸯,只是即便你我心中应允,这二人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苦尽甘来。且不说此事闹得江湖皆知,十一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只怕也是横在他二人之间的一道鸿沟……”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在后头如何操心,还不如他们自己想个明白。”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

此时的沈虽白已经到了山门前,外门的弟子果真已经早早去歇下,剩下的那几个也呵欠连天,他正欲离开山庄,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哥”。

他回过头,瞥见沈新桐正在树后冲他招手。

她披了件墨色的鼠裘大氅,半张脸缩在毛茸茸的领子里,呵着热气,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瞧着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走了过去,询问她为何在此。

沈新桐谨慎地左顾右盼,问他:“哥,你是不是要去找十一?”

他看着她乌溜溜打转的眼睛,登时面色一沉:“这次不能带上你。”

“不不不!……”她连连摆手,“我不是来求你带我一起去的,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说着,她往他怀里塞了一只小包袱。

“这里头有些干粮和银票,韩师弟跟我说,你十有八九会去找十一问明真相,我在这等看两个时辰,才把你等来了。”她委屈地望着他,睫毛氤湿来了一片,显得更加惹人怜惜了,“这都是我的私房钱,全给你了,一定要找到十一,把事情问清楚啊。”

沈虽白有些无奈,揉了揉她的头:“外面冷,赶紧回去罢,我会尽早回来的。”

“……嗯。”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沈虽白转过身,翻墙便出了山门。

……

三日后,他顺利抵达了琼山脚下。

去阎罗殿的路他还记得,山门下那块写着血红字迹的岩石上覆着一层雪,四周静得不大寻常。

他沿着石阶,一直走到阎罗殿的大门前,屋檐下的灯笼已经熄了,也不见任何一个红影教的弟子在门前守着,门前的积雪已经很厚了,却无人清扫,山风徐来,屋顶的雪便缓缓地滑下来落在他肩头。

山雀飞了过来,落在枝头,啄了啄羽毛,又旁若无人地飞入了墙内。

他隐隐有种忐忑的感觉,伸手推门,发现这道门竟然是开着的。

步入其中,偌大的阎罗殿,早已人去楼空,院中红梅开的正盛,却是冷冷清清,昔日灯火,已然不复。

他走遍了每一间屋子,每一处角落,再没有看见一个人,顾如许住的院子,积雪压弯了竹枝,落了一地,树下的石桌上,山雀肆意地飞来飞去,角落里搭的鸽舍已然打开,里头的鸽子却迟迟不肯飞走,挤在一处取暖。

推开房门,屋中已经没了人气,被褥还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榻上,香炉中只余一滩清灰,他在台子上找到了一只木盒,里头放着的,是他那时不厌其烦地写给她的字条,她都收在这盒子里,却没有带走。

短短数日,除了物什摆件依旧如初,此处俨然如同一片荒地。

他感到自己的心忽然一空,怅然若失般无措起来。

放走了所有的信鸽之后,他走在这寂静的阎罗殿中,走到花厅的石阶前时,便望着那条被雪盖住的台阶出神。

他总觉得她还在这,一转身就能看到她一袭红衣,出现在这皑皑白雪中,明艳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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