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1 / 2)
随着一声令下,扮做红影教弟子的三百羽林卫涌入了村子,与还没回过神来的村民们打了照面。
此次只为取物而来,故而兰舟他们也不曾带多少弟子同行,为防阎罗殿这等众之矢地被人钻了空子,半数以上的弟子,乃至暗阁都留给了季望舒。
却不曾想,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是琼山寨。
“卫岑!快把所有人带走!”见到马上的红衣女子的瞬间,兰舟的脸色就变了。
羽林卫参将宁青执,执掌半数禁卫军,麾下羽林卫自开国以来,一直是皇家私卫,便是楚京中都鲜有人知,她其实是司菀的人。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身份多半已经瞒不住了,能找到琼山寨,只怕不是从今日才开始盯着他们的。他不由想起从一月之前,便偶尔能感到阎罗殿外的异样,和时不时传来的视线,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立刻将剑鞘背在肩上,以方巾蒙面,与孟思凉一同为卫岑断后,同时设法送出一名弟子,回阎罗殿送信。
诚然这一来一去,多半得耽搁些时辰,但为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了。
眼下还能寄以希望的,便是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的顾如许,和他们这些显然寡不敌众的人。
冲入村子里的羽林卫,利索地将村子围了起来,为震慑村民,宁青执下令,先杀鸡儆猴,擒住了数位村民,当众斩下了头颅。
此举引来接连的惊呼声,方才逃回的孩童们也惊恐无状地钻进爹娘的怀抱,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里正的首级被高挂在木杆上,血顺着杆子滴下来,可谓触目惊心。
众人怒不可遏,但此时贸然冲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交出朝廷钦犯,可饶尔等不死!”宁青执高声道,“如若顽抗,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村民们吓得聚作一团,男人们挡在前头,护住身后的妻儿,卫岑早已拔出了重剑,怒视着这些还穿着红影教弟子衣裳的朝廷鹰犬。
兰舟的身份,此处只有卫岑和孟思凉知晓,他们从未将这个秘密泄露给琼山寨的村民,自然无人知道该如何答复宁青执。
“我们从未见过什么逃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可还有王法!”村民中有看不过眼的,站出来厉声呵斥。
这话将宁青执旁边的长生殿甲等杀手无音都逗笑了:“参将大人,这儿居然有人同您讲王法,真是有趣得很。”
宁青执神色淡漠地扫视着这一众百姓,他们显然是打算逃走却没想到她连通往后山的路都一并堵上了。
这座琼山寨,已成瓮中鳖。
“骨头硬硬是无用的,我迟早会将犯人找出来,你们是识趣些,老实把人交出来,还是跟我硬扛到底?”宁青执的话如擂鼓般震彻着兰舟的心。
他晓得,他们定是为他而来。
“公子,不要冲动。”孟思凉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拳头,劝道。
村民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不会坐以待毙,纷纷拿起锄头菜刀,与之对峙。
“他们看来需要点提醒。”无音拿出一张画像,高高举起,“我们要找的,是这个少年,唤作……哦对,唤作‘兰舟’,你们若是见过,便早些将人交出来,省得为一个非亲非故之人送了命。”
闻言,村民们俱是一惊。
兰舟等人亦是心头咯噔一下。
忐忑之际,一孩童望了过来,喃喃道:“娘,画上好像是……”
他的娘亲当即捂住了他的嘴:“嘘,别说话。”
一阵唏嘘之后,里正唯一的儿子,李柱站了出来,看了看高悬于杆头的亲爹的头颅,颤抖着对宁青执道:“大人,草民好像见过这画像上的少年……”
此话一出,四下一滞。
宁青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终于有了几分兴致:“哦?人在何处?”
李柱捏了捏拳,道:“他是红影教的小大夫,进山采药了。”
“何时归?”
“……约摸一个时辰,也许就回来了,草民没跟去采过药,故而说不准,大人见谅。”李柱硬着头皮回话。
宁青执皱了皱眉,迟疑片刻,下令:“将这些人都带到村中宽敞的平地上去,找到逃犯之前,一个都不许离开这座寨子。”
“是!”羽林卫领命,赶着村民去村东的空地,严密看守。
兰舟等人自然也被带了过去,众人挤在一处,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不少人都已认出画像上的是谁,却无一人招出兰舟的下落。
妇人抱紧自己的孩子,也不许他们瞎说。
兰舟疑惑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李柱,问:“方才为何不告诉他们,我就在这?”
李柱看了他一眼,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在座的人,当初命都是你和顾教主拼死救下的,没有你们护着琼山寨,这些年我们的日子哪能过得这么舒坦?不管您是不是逃犯,都是我们的恩人,岂有忘恩负义之理?您当我们都是没有良心之人吗?”
兰舟心头一震。
这么多年,他自问从未将希望寄托于他人,除了阿昭之外,更是从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仅仅是不愿讲无辜之人牵扯进来,琼山寨若出了事,阿昭定然也不会高兴,他不并未怜悯过这些村民,当初救人也只是因为阿昭是如此想的,他们却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在一群羽林卫面前隐瞒他的行踪,这倒是令他始料未及的。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凭宁青执的聪慧,至多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难说。
“公子,这样下去不行。”卫岑道,“您的身份迟早会暴露,不如让属下和孟先生带您先离开,再做打算?”
“后山也被羽林卫封锁,正门更难以脱身,如何逃?”兰舟神色凝重地打量着远处正襟危坐的宁青执,这并非他与这位羽林卫参将头一回交锋,五年前便是她率领羽林卫一路追杀,逼得他不得不与玉屏姑姑兵分两路,隐姓埋名,逃入民间。
拜她所赐,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这个女子,不愧是司菀养出来的人,心狠手辣起来,令人恨得牙痒。
里正的头颅还被高高挂着,李婶看一眼,便不由得抹泪,心都要揪成一团。
“方才为了一碗姜茶,他还同我争吵了几句,怎么转眼这人就没了……”此时此刻,她就算是想嚎啕大哭一场,都得憋着默默流泪。
李柱拍着她的背,宽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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