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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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窗外的岳溪明猛然一惊。

明钰公主在丫鬟的搀扶下落座,面色平和地看着他:“不过是个小毛贼罢了,算不上刺客,府上侍卫来禀报本宫才晓得发生了何事,却是不曾惊扰。”

“殿下不曾受伤便是万幸,这毛贼真是大胆包天,不知可有少了物件?”

公主府遭贼,可不是件小事,按理说这会儿城内禁军该四处搜人才是,城中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消息甚至都不曾传入宫中,若不是他与禁军统领乃是旧识,闲聊之中无意说起此事,恐怕这么大的事儿在楚京城都鲜有人知。

丫鬟捧上茶点,明钰公主也不过是小啜了一口便放下了。

“长公主府里没丢什么,本宫不喜那些身外之物,那小贼大概觉得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便离开了。佛祖仁慈,既不曾伤人性命,本宫觉得,也就没必要再追究下去了。”

这话外之意,岳琅也听出来了。

楚京上下谁人不晓,明钰长公主是位吃斋念佛的世外人,便是真抓住了那毛贼,当是也不会如何,禁军那边的消息,该也是她压下去的。

“殿下仁善,望那厮感念在心,回头是岸。”岳琅也不再多言,顺着她的意思去做了。

“人活一世,本就不易,何必把人家逼上绝路,存一分善意,留一点余地,岂不更好。”明钰公主叹了口气。

“殿下说得是,善恶终有报。”

“是福报还是恶报,本宫倒是无所谓,便是佛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是自己求个心安度日罢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好些日子没见溪明了,本宫记得她今年开春时,与天下第一庄犀渠山庄的少庄主定亲了?”

“回殿下,小女尚在议亲,还不曾定下,只是交换了信物,走了个过场罢了。”岳琅道。

“也快了。”她似是有些感慨,“公主府中有些冷清,只有溪明常来陪伴本宫,本宫早已将她视为小妹,记得初次见她时,她还是个小丫头,一转眼都该出嫁了……”

“多谢殿下抬爱,小女性子顽皮,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海涵。”岳琅忙道。

明钰公主笑了笑:“溪明是真性情,不似那些一句话不知绕了几个弯让别人猜的人,本宫喜欢她还来不及,怎会觉得冒犯?”

她顿了顿:“溪明的性子啊,在这楚京城中有好也有坏,她拿真心出去,却不知得被算计成什么样,入宫为妃不适合她,如今能与犀渠山庄结亲,也是有福。”

“下官谢过当日殿下所言,若非殿下提醒,下官与犀渠山庄恐难早作准备,小女这会儿多半已经入宫了。”说起选秀一事,他至今仍为岳家,为女儿捏把冷汗,满朝文武谁也不晓得太后娘娘会突然将选秀之事提前,溪明赫然在册。

他一直忙于边塞要事,险些疏忽了天子脚下的尔虞我诈,幸得长公主一封书信,提点三两句,方才恍然醒悟,在宫中圣旨颁下之前,将溪明送入了犀渠山庄。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明钰公主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本宫看来,溪明入宫为妃,于将军府,并不是一件好事,宁国公与先太子的事,想必将军还记得吧。”

闻言,岳琅一僵。

“……下官自然记得。”

“这楚京城啊,看似风光繁华,但私底下又是如何,谁能看得透呢?”明钰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之色,“五年前的秋天,顺天门下的场景,到如今还像是刻在本宫脑子里似的,本宫这辈子都忘不了……”

“殿下。”岳琅面色一凝,“这些话您在下官府上说倒是无妨,可万万不能在旁人面前提及,若是传到陛下和太后娘娘耳中……”

“传到他们耳中如何?”她始终是安之若素的神色,笑着看他,“陛下和太后娘娘也要将本宫拖出去斩立决不成?”

“这……”

“长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岳溪明扒在窗户上,不解地张望着。

她所熟悉的那位明钰公主,乃是大周最为端方从容的长公主殿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曾见她动怒过,她就像个世外之人,平和稳重,一直是温声细语,娓娓交谈,今日提及当今陛下和太后娘娘,怎么似有怨怼?

幸好花厅中的下人都退下了,否则这等不敬之语若是传出去,少不了降罪于长公主府。

“他们能容本宫活到今日,不过是觉得本宫对他们来说毫无威胁,本宫只是个吃斋念佛的闲人罢了,这楚京上下,哪还有几人将本宫视为长公主?”明钰公主笑了一声。

岳琅叹了口气:“殿下,五年前,下官人微言轻,没能帮上宁国公和先太子,您对下官有怨,下官也无话可说。”

“岳将军说笑了,本宫对你没有怨亦不曾有恨。当年的事早已过去,何况那时的局面,就连本宫也没有法子相救,将军府也是自顾不暇,本宫今日说这些,并非想再同将军翻旧账,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事要请岳将军帮忙。”

岳琅一愣:“殿下尽管吩咐。”

“本宫想进儒林阁见一个人。”

闻言,岳琅有些迟疑。

要知道,儒林阁看似闲散,却并非随意可以进出之处,宅院附近皆有禁军把守,若是被发现,必定会被拦下。

但看明钰公主的眼神,似乎已经决定如此了。

他唯有点点头:“下官会为您安排一番。”

明钰公主微微一笑:“如此,本宫便回去等将军的消息了。”

她起身,还未踏出门去,岳琅忽然唤住她。

“殿下,近日陛下召下官入宫议事,私下提及番邦怒图将派遣使臣前来大周求亲,陛下似乎属意择您,不过此事尚未定论,您便当做是下官酒后胡言。”他压低了声音。

明钰公主僵了僵,回过头来:“多谢岳将军了,本宫会留心的,若是真不能让陛下回心转意,本宫便就地剃度出家。”

最是云淡风轻的口吻,却说出了最是不容转圜的决定。

“您这又何必,这么多年,您明知道这等待,是没有盼头的。”

“本宫晓得。”她温柔地笑着,眼中仿佛映出了另一番景色,“便是等不到,本宫这辈子,就伴这古佛青灯,待百年之后,奈何桥边去寻他就是。”

她似乎从来就是这么固执,岳琅对此,也别无他法。

这五年来,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尽了。

走出门去之前,她留下了一句话。

“这朝堂之上,想看岳家跌入万劫不复的大有人在,岳将军切记,不可锋芒太露,以免重蹈覆辙。”

“恭送殿下。”岳琅将这话记在心上,送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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