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与风寒(2 / 2)
水花四溅,她在水面拼命地扑腾!
“救命啊!救命……咳咳!救命!……”她高声呼喊。
四周却无一人应声。
就连院中的主事,都不曾出来瞧一眼。
顾如许会游泳,但李岚可不会,落水的瞬间她便晓得,这戏不做全套这关是挨不过去了。
她在水中“挣扎”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任何人理睬,再拖就显得忒不像话,她只好暗暗憋了口气,装作体力不支,缓缓地沉入了水下。
“殿主,她沉下去了。”主事站在阮方霆身边,眼看着池塘中的女子渐渐看不到头,“这池塘颇深,恐会淹死人,看她方才的样子,并不会凫水,属下……”
“再等等。”阮方霆紧盯着平静的水面,不许任何人上前搭救。
四下一片寂静,水下亦是蛰伏不动。
顾如许捂住口鼻,稳住气息,仰头望着水面,决定同这些人耗上一耗。
只是这口气憋得久了,也有些撑不住,喉咙还有些发痒,一口气卡在那呛不出来,尤为难受。
她这内伤可经不起在水下过久,可上头的人却迟迟没有下来救她的意思。
阮方霆这招可着实阴损,她除了忍别无他法,此时若是一时冲动杀了出去,胜负她真没有把握。
她等得太久,每一瞬都如同被拉长了一般,漫漫无边,她总是没忍住咳了一声,反呛了一口水,难受得一阵恍惚。
这种感觉她晓得,快要窒息了。
据说溺死的人尸身浮出水面后尤为恐怖,她显然不大喜欢这种死法。
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渐渐的没有余力思考了,水面的碎光亮得刺眼,四周却渐渐昏黑,突然有一只手将她从水里提了出来,一把丢在岸边。
“咳咳咳!……咳咳……”她眼前发黑,看不清是谁将她捞了起来,但她知道,必定是阮方霆应允了。
她眼下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先将水从肺管子里吐出来,这种濒死的感觉可太难受了,她趴在地上,好些时候才缓了过来。
而此时,四周已空无一人。
阮方霆也不见了。
看来是由着她自生自灭了,她无力地笑了一声。
这样也好,至少打消了阮方霆对她的疑心,至少她熬过来了。
歇了片刻,她捂着右肩,慢慢往后院走去。
这一番折腾,她已经没力气回后厨做事了,便是入夏了,这山间的水也凉得刺骨,泡得久了,便感到骨血发寒,手脚发僵,她昏昏沉沉地回到屋中,爬上床倒头睡去。
今日算是挨过去了,明日会发生什么,就明日再想罢。
……
凉意透骨的水,慢慢将她吞没了,如同置身于寒冬腊月,她拼命往上游,却始终到不了水面。
只能看到似乎永远在不远处的那一星一点的亮光,伸出手去,却望尘莫及。
她的手脚冷得发僵,每一寸血仿佛都凝固在那里,渐渐的耗尽了力气,最后连动一动手指都不成了。
明明在水中,却如一条搁浅的鱼,听不到声音,也发不出声音,这副身子如同灌了铅般,重得不可思议。
疲倦如同漩涡,拖着她一点点沉入深渊,她看着光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忽然间,一股暖意淌过,她抖一激灵,从梦魇中醒转过来,看见了床边的李姨。
李姨手中捧着一碗药,似乎颇为担忧。
“你可算醒了。”
她动了动嘴唇,觉得唇上干裂生疼,喉咙也一阵发干:“我怎么了……”
开口才发觉,就连声音都嘶哑了。
李姨摇了摇头:“别起身,你染了风寒,需得好生养病。”
“风寒?……”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骨头都是酸软无力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戌时了。”李姨道,“我见你被叫出去后一直没回来,便去问了问,有人见你回了屋,我便回来瞧了一眼,没想到你浑身湿透地昏在床上,怎么都喊不醒,后厨恰好有个小厮懂些医术,便来给你看了看。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一言难尽。”她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被褥中还塞了个汤婆子,让她发汗。
“既然醒了,先喝些粥吧,你睡了这么久,该是饿了。”李姨端来一碗热粥,一碟小菜,“好歹吃些东西下去,再喝药。”
她点点头,撑着起身,右肩却疼得厉害,她险些再跌回去。
“怎么了?”李姨讶然。
她倚在床边,解开衣裳看了一眼,右肩果真被砸出一块青紫,淤血久久难散。
“下手真黑,姓阮的你给我等着……”她嘀咕。
“什么?”
“无事。”她指了指架子上的包袱,“劳烦从那只包袱里拿一只白瓷瓶来。”
李姨忙去找来给她,她倒了些药粉在布帛上,敷在伤口处揉开,可惜左臂使不上劲儿,颇为吃力。
“我帮你吧。”李姨接过药瓶和布帛,替她上药。
“多谢了。”她无力地叹了口气,“今日,主事对我起疑心了……嘶。”
“那可如何是好?”李姨心头一紧。
“无需担心,我已经蒙混过去了。”顾如许道,“我会尽快将事办好,你安心在后厨做事便可。”
“……好。”李姨心中忐忑不安,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顾如许喝了粥,服了药,便躺下了。
李姨还需回后厨洗涮碗筷,收拾一番,给她留了些水,便出去了。
她身子乏,却无法安心。
阮方霆怀疑有内鬼,今日怀疑到她头上,便让手下来试探,险些害她淹死在池中。说到底李岚身份低微,阮方霆杀人无数,压根不会将一个小姑娘的性命放在眼里,他今日肯让人将她捞上来,已是格外有兴致了。
她留在黎州,终有一日是要端了这里的,她今日从阮方霆眼皮子底下侥幸脱身,却难保明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能再拖下去了,等阮方霆离开黎州,必须尽快动手。
她思量许久,爬起来写了张字条,披上黑衣朝南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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