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查(2 / 2)
话音未落,一直跪在众人之间的一个男子突然面色阴沉地站起来,拔出藏在鞋子里的一把匕首,不顾一切地朝着阮方霆抡了过去!
“魔头!受死吧!”
凭顾如许多年经验,像这种喊得惊天动地又没主角光环的,多半成不了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尚且算是好的,这种情形下竟然有胆子亮出刀子,还是这等半吊子的丢法儿,怕不是活够了。
果不其然,数枚毒镖随即而至,毫不客气地将那把匕首打落,另有数枚直接打在了他身上,鲜红的血顿时从衣衫下渗出来,慢慢转黑。
胆敢在长生殿的地盘上偷袭殿主,同虎穴拔牙有何区别?
顾如许倒是记得那男子,他在后厨切菜,平日里沉默寡言,瞧着很是老实,她同他打过几回招呼,若是闲着,他会朝她淡淡地笑一笑。
听李姨说,他已经在这呆了一年有余了。
她一度以为,他就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路人甲乙丙丁,没成想他竟暗藏着刺杀阮方霆的心思。
他将匕首藏在鞋子里,若不是今日阮方霆突然要搜身,他估计还能再忍忍。
今日多半是逼到绝路,豁出去了。
与其被搜出来,还不如孤注一掷,拼上一拼!
被摁在地上的男子双目赤红,愤恨地瞪着阮方霆:“魔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当年杀我全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你不得好死!——”
嘶吼声在阮方霆耳中不过是轻飘无力的指责,他立长生殿之时,便已数不清自己手底下有多少条人命。
立仇敌无数,怎会一一记得?这男子如此气愤,于他是满门被屠,血海深仇,便是死了,这份恨意都难以消解。
可阮方霆甚至都想不起他姓甚名谁,从始至终连挪都不曾挪过一寸地。
趁着众人或惊或恐,院中杀手都被那胆大包天的男子引去之际,顾如许立刻扯下脖子上的令牌,往花丛中一塞。
阮方霆如同看着一只蝼蚁般俯瞰着那男子,淡淡道:“拖下去,喂狗。”
“是!”主事额上渗出一层冷汗,虽说就凭这男子半吊子的武功,在殿主跟前压根走不过三招,可他才向殿主保证过,后院便出了个意图不轨之人,当着众人的面就敢找殿主拼命,这巴掌打得他心如擂鼓。
所幸殿主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他便赶紧使个眼色,命人将此人拖下去,能剁几截就剁成几截!再不能留他在这碍眼了!
那男子被拖下去片刻后,院外便传来声声惨叫,惊得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挤在一处,生怕下一个遭难的会是自己。
李姨险些哭出声,顾如许按住她的手背,对她摇了摇头。
这院子外头正发生着何等骇人听闻之事,她十分清楚,在长生殿眼里,人命从来都是手起刀落之间的一点血色罢了,今日
将人处置了,本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非得大卸八块,闹出如此动静,摆明了是在杀鸡儆猴,敲打这后院所有人。
倒是个老狐狸,心眼儿忒多。
这时候她与李姨若是乱了阵脚,被他瞧出蛛丝马迹来,不晓得会陷入怎样的境地。
杀手到了眼前,命她二人起身。
顾如许便搀起双腿发软的李姨,上前两步,任他搜。
这杀手该是个女子,上上下下搜了一圈,并无发现,便让二人继续跪着。
这一番折腾,闹得人心惶惶,好不容易结束了,偌大后院,也只查出个混进来伺机报仇之人,其他下人并无越矩之行。
阮方霆亦并未多言,转身离开了后院。
主事与杀手也紧随其后。
待他们走远,众人堵在嗓子眼儿里的一口气才终于得以喘了出来,李姨更是吓得如脱力了一般,惊魂甫定地瘫坐在地上,顾如许赶忙将她扶回屋中,扯了张椅子让她坐下。
“还好吗?”她给她递了杯热水压压惊。
李姨捧着水的手还在不住地抖,面色煞白:“……我,我没想到他们会杀人……”
顾如许看了看尚且没缓过神来的众人,叹了口气,在她耳旁道:“你在这待了数年,还不知道此处是何地么?”
李姨害怕地拉住她的衣袖:“我真不知道,我来时,他们告诉我,只管做饭就好,我真的没想到……”
她在这后厨待了四载有余,起初不过想谋个活计,便来此做事。
主事一直带着她从后门进,从后门出,再三叮嘱不得去前院,平日踏实做饭就可,旁事莫问。
这些年,她从未见过东家,亦不曾瞧过这座宅子前头是什么模样,只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别庄,空置在此处。
今日总算见着了所谓的“东家”,戴着张厉鬼面具已经够瘆人的了,谁想到转眼间就能将活生生的一个人拖出去喂狗……
顾如许轻轻抚过她的背,帮她缓一缓气儿。
“万一我们的事被发现,那岂不是……”今日虽说逃过一劫,但下一回呢?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镇定下来。”顾如许道,“真到了那一日,我也定会保你平安出去和你侄女团聚。”
李姨哆嗦着喝了口水,稍稍平静了些。
顾如许看她吓得不轻,无奈地叹了口气。
除了镇定下来走一步看一步,还有什么办法呢?即便只是给听了声儿,可寻常百姓见了这等江湖惨案,看不看那些血淋淋的场景又有何区别?
那人的死法儿委实太惨,他能在长生殿隐忍一年多,等着阮方霆出现,也是个有耐性的。只可惜武功太差,瞧着还比不上沈新桐那傻姑娘呢,就敢只身一人混入狼窝。
然筹谋多时,一朝命断。
今日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这次若能平安回阎罗殿,护国令必定得尽快找个稳妥之地藏好。江湖险恶,除了长生殿,保不齐还有别人也盯上了这块铁疙瘩。
若是端了黎州分舵,她同阮方霆就彻底杠上了。
护国令她不能给,命就更不能给,反派boss的光环毕竟比不得主角,她还得早做打算。
是夜,后院归于宁静,无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还是心有余悸辗转难眠的,都各自回屋歇下。
夜风乍起,颇为寒凉,顾如许拢了拢衣衫,谨慎地往院子里望了望,走出屋子,到花丛边掏了掏,找到护国令。
亏得这铁疙瘩囫囵一块还乌漆嘛黑的,忒不起眼,藏在花丛中,过了一会儿连她自己都想不起它在哪根花枝后头了,阮方霆又如何能想到翻遍整座琼山都没能找到的令牌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呢?
她将令牌收好,走到院外瞧了一眼,墙根下还留着一滩血迹,尸首却早已不在了,不由得一阵唏嘘。
虽说相识不过数日,他也不曾与她说过话,甚至连名字都不晓得,可好歹他也算帮了她一回,权当说声谢谢了。
她双手合十,朝这摊已然干透的血迹拜了三拜。
黄泉奈何,愿你九泉之下,能与家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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