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有客来(2 / 2)

加入书签

今生若不能报此大仇,她死不瞑目!

她捏紧了拳头,几乎要将自己的掌心生生掐出血来。

痛,但不及她心头万分之一的恨。

她动了动嘴唇,切切望着不远处的灵位,撕扯着自己的喉咙般挤出了细若蚊蝇的沙哑之音,一字一顿如杜鹃啼血,悲鸣凄厉却铭心刻骨。

“小姐,玉屏回来为您报仇了……”

……

是夜,长生殿。

顾如许正忙活着帮李姨一起做饭,不晓得怎么回事,长生殿做杂务的不过尔尔数人,忙起来一个人顶三个人用,围着灶台团团转。

李姨一人根本忙不过来,主事又郑重叮嘱过,今晚来的客人万万不可怠慢,家常小菜就不要做了,于是满座的鸡鸭鱼肉,还得做出花样来,把李姨难得,几碗菜炒出来,还胆战心惊,生怕一个疏漏,得罪了贵人。

心中忐忑,做事自然会着急,要不是顾如许眼明手快,那碗红烧鱼就该横尸地板了。

她瞧了瞧,偌大的黎州分舵,就请了一个厨娘,三两扫撒收拾的小厮,长生殿不穷,那就是阮方霆抠了。

看来自古上司都挺抠的。

长生殿的规矩,走进这扇门的头一天,主事便再三叮嘱过——后厨下人不得入前院,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里,劈劈柴,烧烧火,闲事莫管,闲话莫提,也不会有人来为难你。

但顾如许偏不。

她就是来这抄阮方霆的老窝的,老老实实待着她上哪去拿那半年的寿命?

她这几日包揽了给黎州分舵各处端菜送饭的活,趁此机会,时不时“迷个路”,“找不到茅厕”,将黎州分舵前前后后的犄角旮旯都走了个遍,夜里缩在被窝中,一笔一笔仔仔细细地画了下来。

这座黎州分舵檐下梁上,屋前树后,又藏了多少杀手,还需再探探虚实。

也不必喊打喊杀,舞刀弄枪显得太过猖狂,隔三差五给下点泻药,无色无味无后遗症,萱谷传人亲手配制,一盏茶功夫,神仙都查不出蛛丝马迹。

她下完药只需找个视野开阔的地儿蹲好,便能看到院中树杈上,屋檐底下,黑衣杀手跟下饺子似的往下跳,脚下生风般争先恐后地奔向茅房。

那场面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首传遍大江南北的名曲,无论何时何地,大家都能立刻想起那令人愉悦的曲调。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对,此情此景,离奇相似。

长生殿平日行事作风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大家都是“歪魔邪道”,背地里使阴招想必也没什么怨言。

“动作快些!”带着黑狐面具的主事负手步入后厨,不耐地催促道。

“是是是……”李姨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话。

顾如许正在切肉,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只听主事高声道:“今日来的乃是殿主的贵客,都警醒些,莫要出了什么差错,届时殿主怪罪下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连声称是。

说得郑重其事,顾如许心里就更好奇了。

平日里三两天才来一回的人,今日都是第三次踏入后厨了,什么样的“贵客”让长生殿如此小心招待,好吃好喝还不算,就连茶水都换成了上好的云间雾,怕不是个金大腿,连阮方霆都如此谨慎。

这般看来,她倒是愈发好奇了。

四下皆在埋头做事,主事便在屋中走动,瞧见不如意之处,说上两句。

他走过顾如许身边时,停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她的脸。

又不是个瞎子,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然会感到一丝紧张。

她犹豫片刻,放下了刀,低眉颔首地福了福身:“主事有何吩咐?”

主事皱着眉,若有所思:“你……”

此时此刻,四下的动静仿佛都在刹那间消失了,她晓得自己眼下的身份是万万不能露馅儿的,兰舟他们在城外等着,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她的心一点点揪紧,面上却还得怯生生如一厨娘之侄,李岚的性子懦弱胆小,她便要无时无刻作出那副模样来,眼中有惧意,却慌不得。

主事想了想,指着她案板上的肉:“将这肉再切细些。”

“……是。”她暗暗松了口气。

主事盯了一会儿工夫,便离开了后厨。

他前脚刚走,李姨便胆战心惊地走到她身边,抹了把冷汗,低声道:“方才可吓死我了……”

她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冷静些。

只要她在长生殿的人眼中依旧是平平无奇的李岚,这事儿就好办。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其貌不扬,性子怯懦,成天只知道围着灶台踏实做事的小姑娘。阮方霆生性多疑,俗话说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下属,得亏她进长生殿之前还服了一枚封元丹,十二个时辰内,内力尽失,这才顺利度过了那日的试探。

“你可小心些……”李姨方才心都悬在嗓子眼儿了。

若是她露了馅儿,她也难逃干系,长生殿这地方,杀个厨娘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放心,我自有分寸。”顾如许看了看她锅里正炖着的鱼汤,计上心来。

众人各忙各的,哪里管得旁人闲事,误了自个儿功夫。待鱼汤炖好,盛入碗中,便有小厮取来食盒,放一只小炉在隔层中,提着出去了。

顾如许早已不动声色地挪到门边,虚擦了两下门框,见四下无人留意,便闪身跟了上去。

那小厮提着食盒,从廊下走过,她看准了四下无人的时机,拐个弯儿的功夫,便从怀里掏出沾了蒙汗药的帕子,利索地扯住那人后领一捂——

一上菜小厮岂是她的对手,挣扎了两下,便不省人事地被她拖进两墙缝隙间。

顾如许拿起地上的食盒,从怀中摸出一块铜牌。

方才主事从她边上走过,她顺手一扯——

牌子到手了,食盒也到手了,她看了看挤在墙缝间的小厮,她方才下手黑心了些,此人怕是得睡上三天才能醒。

啧,瞧着也挺可怜的。

于是,她顺手扯了后面茅厕的茅草门帘,给他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行,兄弟,这回风吹雨打都不怕了。

她提起食盒,朝前院走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