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于月色中(2 / 2)
她仰起脸,便能看到他合着眼,微微垂着头,一只手被她抓着,一只手撑着额。
晨曦照在他脸上,温暖而干净。
只是这睡意太浅,她一动,他就醒了。
她灿灿地起身,有些尴尬地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裳,将袍子还他。
“天亮了,你得走了。”
他点点头:“我去叫醒新桐。”
他绕到后殿厢房,一盏茶功夫,便带着收拾妥当的沈新桐出来了。
眼下时辰还早,值夜的弟子也多有困顿,她将二人带出了山门:“沿着这条路下山,便能回到湖边,你的马应该还在那。”
沈虽白点点头:“新桐,我们走。”
沈新桐刚退了热,面色还不大好看,跟着他走出一段路,突然让他等等,扭头跑了回来。
“十一!”她从怀里摸出一只木盒,递给她,“我出门的时候一直带在身边,如今好不容易再见着你。”
顾如许打开盒子瞧了一眼,竟是一直红玉步摇,金丝雕的梅花,便是有些蒙尘,也美得令人咋舌。
“你的及笄之礼,迟了五年。”沈新桐笑了笑,“如今终于送到你手里了。”
说罢,她便去追上沈虽白了,山道上,还回头冲她挥了挥手。
望着他们的背影,顾如许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簪子,怔怔地出神。
直到他们走远,再也看不见了,她依然这么望着。
[亲爱的壮士,您怎么了?]
系统问。
她看着手中的红玉步摇,许久,叹了口气:“好羡慕啊……”
[羡慕什么?]
“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师兄师姐,做梦都要笑醒了。”
[沈虽白与沈新桐现在不就是你的师兄师姐么?]
她摇了摇头:“他们是踏血红梅如许的师兄师姐,不是我的。”
倘若让他们得知,这副躯壳已经换了个魂魄,他们如此偏宠的小师妹已经死在了荒郊野岭,至今还不晓得是遭了谁的毒手,他们还会这般对她好吗?
别做梦了。
即便终有一日沈虽白会成为一个盖世英雄——那也是别人的盖世英雄。
届时,他们没请个和尚来给她超度就不错了。
她得认清现实。
这世上哪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啊,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占了人家的身子,享人家留下的武功和福缘,她自然也得受着人家受过的仇恨和追杀。
“系统,我想知道顾如许究竟是怎么死的。”她忽然道。
这么不明不白地晾着,她心里也硌得慌。
系统沉默片刻,道,[您如果真的想知道,那便去查吧,此事在任务包权限之外,抱歉,我无能为力。]
她叹了口气,不打算同它提这件事了。
日头渐渐升起来了,她回屋的时候,恰好在院外遇上了来寻她的林煦。
见她从外头回来,他不免有些惊讶,却也并未多言,只向她说明了来意:“教主,昨日抓回来的那人招了,您要亲自去看看吗?”
她这才想起——对啊,昨晚还逮到个活的!
“走,去瞧瞧这是哪路英雄。”
林煦带着她前往暗室,推开门后,一眼瞧见的,竟是正在嗑瓜子的孟思凉,见她进来,他连瓜子都懒得放下,就这么捧着把瓜子对她挥了挥手:“哟,教主早。”
这笑容可以说非常阳光正直了——如果没看见他身后柱子上捆着的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黑衣人的话。
萱谷毒仙,果然名不虚传。
“教主吃瓜子么?”他指了指盘儿里的一堆瓜子,“今早刚从山下买上来的,又脆又香。”
“不了不了。”她连连摆手,看看你后头的这位仁兄,早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天晓得他昨晚是怎么折腾人家的,一夜功夫,铁骨铮铮一大男人,这会儿哭得眼睛都肿了,见她走到跟前,活像看见了菩萨。
“顾,顾教主救命……我什么都招,什么都招……”
顾如许一脸鄙夷:“思凉啊,他脑子还好吗,怎么向本座求救?”
“啊?”孟思凉嗑瓜子正上瘾,冷不丁被这么一问,便起身走到那人面前,温柔地问,“兄弟,教主问你呢,你脑子还好吗?”
那人自他起身便抖如筛糠,慌忙冲顾如许点头:“我很好,很好,顾教主放心,愿顾教主教主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孟思凉回过头,一脸无辜:“教主,他脑子还成。”
顾如许:“……”
兄弟,你这样我甚是担忧啊!
林煦上前道:“将你昨日说得,再交代一遍。”
“好,好……”他忙点头,“我是长生殿的乙等杀手,没有名字,数日前接到命令,到琼山杀……杀一个人。”
“谁?”
“犀渠山庄的大小姐,沈新桐。”
她沉默片刻,继续问:“然后呢?”
“抢……抢……抢……”
“磕巴什么,这又没人要你的命。”孟思凉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浑身一震:“抢护国令!但是我真的没见过那块令牌!……我奉命到此之后,便埋伏在湖南岸的林子里。”
“谁告诉你们本座会在那见沈虽白的?”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嗯?”孟思凉眉头一皱。
“我真的不知道!命令都是甲等杀手传下来的,我只是听命罢了!……”他慌得声音都在发怵。
顾如许揉了揉眉心:“两月之前,可有长生殿的人来此?”
他恍惚地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林煦道:“教主,据此生阁所查,长生殿的规矩古怪得很,杀手之间互不认识,只有执行命令的时候会一起行动,也从不问彼此姓甚名谁,杀人之后,便各自散去。他多半不知两月前来此的杀手是谁,但看起行事路数,确实像长生殿。”
她点点头:“行,让阿舒继续查。”
“是。”
接下来,二人将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个清楚,顾如许觉得差不多了,便与林煦转身离开。
“教主。”孟思凉总算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笑着问她,“这人如何处置?”
顾如许头疼地叹了口气:“随你罢。”
她对要杀自己的人,向来没什么同情心,自个儿做的事,就得自个儿担着。
闻言,孟思凉会心一笑:“遵命。”
门扉缓缓合上,从门内传来的求救声渐渐弱了下去,终于耳根清净。
站在门前石阶上,初升的日头有些刺眼,但山风微凉,花木葳蕤,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些。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