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帮忙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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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车呼啸着到家,停车开锁进门,黎青到家时,刚好八点五十九。

室内寂静无声。

尚阳仍保持着离开时的姿势,眉头紧皱地睡着。黎青上前探了一下他脑袋,温度正常,没发烧。

松了口气,黎青去冲了个战斗澡,躺到床上,从背后抱住了尚阳,沉沉睡了过去。

三个小时后,黎青被怀里人的挣动弄醒了。

尚阳发出尖叫,挥动双手,双脚无意识踢蹬着,像是防御又像是攻击。

黎青抱住他:“尚哥没事没事,我在……”

在睡梦中,尚阳爆发出巨大的力道,将黎青挣开,甩在了地上。

黎青跌下床,背砸在柜子铁把手上,咚地一声儿闷响。

尚阳动作一顿。下一秒,他似乎是醒过来了,紧张地在床边摸着。发现床边是空的,他表情一瞬间空白,继而疯狂地摸索找着。

“黎青?”

“黎小青?”

“尚哥,我在这儿。”黎青强忍着背后的剧痛,爬起来,“没事的,我刚从床上掉下去了。”

尚阳肩膀一垮,人松懈下来,趴在床边,伸手给黎青:“黎小青,就跟你说不能把头埋在被子里睡觉,你看睡迷糊了吧。”

黎青抓着尚阳的手,重新坐起来,撑着手上*床:“是啊,我太笨了,早应该听尚哥的话的。”

尚阳动作一顿:“黎青,你背上……流了好多血。”

柜子是黎母的老嫁妆,老式木柜材料实诚,都是实打实的厚木头和铁把手。黎青的背砸上去,被划拉出一道一掌长的口子。

尚阳抖着手帮黎青擦酒精消毒。

黎青疼得面色发白,却仍笑道:“别绷着脸了。就是睡相不好,从床上摔下来了而已,这不是擦了药就好了吗?嗯?皱着眉就不好看了。”

尚阳仍沉默上着碘酒,忽然闷声道:“是我干的。”

黎青一顿,随即道:“都说了是我从床上摔下来……”

尚阳重复道:“从床上摔下来根本不是这个方向。黎青,我干了什么我都记得。”

沉默片刻。

“别多想。”黎青揉着他脑袋:“你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也不疼,这点伤口睡一觉就好了。”

尚阳不说话,把碘酒和纱布放在床头柜抽屉里收好,抱着黎青重新躺下睡觉。

黎青仍拍着他背,柔声道:“别担心,你就只是做了个噩梦。谁不会做噩梦呢?是不是……”

尚阳忽然出声,声音像从喉咙深处压出来般沙哑:“黎青,明天陪我去一趟二院吧。”

黎青话猝然一断。二院是本市最大的精神科医院。

随即他道:“好。”

第二天,黎青与尚阳一起去了二院。和昨天晚上一样,黎青与尚阳打的,尚厚德全程抽着烟,开着车跟在后头。

一进二院的门,尚阳熟门熟路拐了几个弯,找到了主任医师办公室:“卢医生,我来复查了。”

黎青的手与尚厚德的烟灰同时一抖。

尚阳和卢医生说话时,黎青与尚厚德被拦在了门外。等尚阳跟着一个护士去了另一个小诊疗室,黎青与尚厚德被卢医生叫了进去。

卢医生道:“请坐。”

尚厚德与黎青坐下。

卢医生道:“因为患者自述你们两位家属都不了解他病史。为了更方便家属的协同治疗,我在这里给你们介绍一下患者情况。”

于是黎青和尚厚德都知道了尚阳的病。

“ptsd,全名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威胁,或严重受伤、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医生调出尚阳病例道,“病人第一次就诊是在七年前,主诉曾亲眼目睹母亲离世及其尸体,受到刺激过大,产生幻觉焦虑失忆抑郁怕黑等症状。经过为期一年零三个月国际新型疗法的资料,基本痊愈且预后良好。”

尚厚德指间的烟烧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却浑然不觉。

他是个细心且体贴的人,平时断然做不到进医院还不灭烟的,但今天他实在顾不上了。

如被人一拳砸中了脸,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缓缓捂住了脸。

七年前的事……

难怪、难怪尚阳在医院醒来,一见到他那么害怕那么恐惧……

黎青紧紧捏住了拳头,指节泛白,内心是如火山般愤怒与苦涩心疼。他深吸口气:“医生,他一直都很怕黑是不是也因为这?”

医生语气平静:“这与我们当时采取的替代疗法有关,将病人对于创伤的恐惧转化为对黑夜的恐惧,再进行心理上疏导。理论上,只要不加以刺激,病人对于黑暗并不影响正常生活,随着年龄增长,对黑暗的恐惧也会逐渐被客服的。”

尚厚德艰难地问:“那尚阳他现在是……”

医生简短道:“复发了。”

“复发了。”

坐在医院外的车里,抽完了一整支烟,尚厚德脑袋里都噩梦般回响着这一段话。

如一道无形勒在他脖颈上的绳索,要将他拽入愧疚的无声深海。

长达一年的治疗期,成罐成罐的药物,连续做了三个月的噩梦,每天都会在恐惧和悲伤中入睡惊醒……

这样的日子,作为父亲的他竟浑然不知。

“我以前居然还有脸要……原谅。”尚厚德捂着脸,声音干涸,许久眼泪从指缝中渗出一丁点。

电话铃响起,有个电话进来了。

张宏图的。

他直接挂断了。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又一个电话进来了。

贾乘风的。

他手指在鲜红挂断键上晃动半晌,接了:“贾先生,久违了。”

贾乘风:“尚老师,咱们之间就别这么客套了吧。”

尚厚德礼貌道:“贾先生,你打电话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客套吧。”

贾乘风道:“那……当然不是,尚老师,对于发生在您儿子的事情,我非常抱歉。”

尚厚德不作声。

贾乘风道:“我向您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

尚厚德道:“你拿什么保证?”

“我现在是上溪基金会最大的投资商,是张宏图的顶头老板。”贾乘风轻笑,“而且,我也是个父亲,有一双很爱的儿女。我同样厌恶这种将孩子牵扯进成年人世界的事。”

尚厚德轻轻松口气。

“那么……”贾乘风声音有些无奈,“尚老师,我们现在可以就您最近的行为协商一下吗?”

尚厚德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媒体采访、教育界舆论施压、乃至一些故旧的发声,和一些教育部学生们的帮助。

这段时间相比给了贾乘风不小的压力。

尚厚德道:“你想怎么协商?”

“我是一个商人。”贾乘风道,“自然是想寻求一个利益最大化以及双赢的方式。尚老师,不如我们一人各退一步怎么样?我将上溪高中现有的两届学生帮你按您所想要的那样培养出来,原您一个梦。您呢,追梦结束后,咱们再继续谈合作?”

“两届?”

贾乘风还未来得及回答,尚厚德却道:“贾先生,您猜当年夸父逐日的路上有没有人笑过他的幼稚,觉得他在做梦,给过他一个大饼当太阳,劝过他做完梦赶紧算了?”

贾乘风一顿。

尚厚德哂笑一下,挂了电话。

·

医院走廊门口,黎青背靠着墙,微垂着头,认真翻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绿皮小册子。

小册子是吕医生给的,主要讲ptsd应激症相关介绍及注意事项和相关疗法。

走廊尽头是一个挂着心理疏导室的小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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