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中 龙血泫潢(2 / 2)
囚牛跟随血迹和隐隐的水声来到卫生间,里面没有开灯,从外面就能感受到里面泛出来的潮湿气息,自然还夹杂着檀香的馥郁。囚牛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同时打开灯——因为刚才客厅中国传统泼墨画风格的血迹让囚牛心理有了准备,此时看到伏燨本人,反倒没刚才那么惊慌忐忑。
不知为什么,卫生间里的一幕迅速让囚牛联想到达维特的油画《马拉之死》,描绘的是法国革命家马拉被杀手刺杀在浴缸里的历史事件,画家用写实的手法再现了当时马拉刚刚被刺的惨状:马拉倒在浴缸里,被刺的伤口清晰可见,鲜血已染红了浴巾和浴缸里的药液,握着鹅毛笔的手垂落在浴缸之外,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凶手递给他的字条,女刺客夏绿蒂·科尔代是利用马拉对她的同情趁其不备下的毒手,我们还可以看到丢在地上的带血的凶器。在浴缸的旁边立有一个木台,看来,这就是马拉办公用的案台,“案台”之上有墨水、羽毛笔、纸币和马拉刚刚写完的一张便条:“请把这5法郎的纸币交给一个5个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为祖国献出了生命。”
画家用写实的手法再现了当时的情形:马拉倒在浴缸里,鲜血正在从伤口中流出;带血的匕首滑落在地,而凶手已经逃离现场。画家将画中的主角设计在一个情节和场景之中,丰富了肖像画的表现内容,增强了它的感染力。画家有意将画面的上半部处理的单纯、深暗以突出下半部的客观写实表现,同时,加强死者身体的下垂感和这一令人震惊愤慨的事件给人们带来的压抑、憋闷即莫大的悲痛之感。
囚牛随单位去欧洲做艺交流的时候,在比利时皇家博物馆看到过这幅世界艺术宝库中的无价之宝。画家达维特成功的把人物肖像描绘、历史的精确性和革命人物的悲剧性结合起来,囚牛对此印象很深。
不知是不是受到这幅名画影响,囚牛将并不常用的卫生间里安装了一个蛮宽敞的浴盆,洗漱台和上面的镜框是深胡桃色的,墙壁暗黄古典花色瓷砖。囚牛想着,卫生间既然基本用不上,不妨弄得高大上一些。偶尔有人类学生上课时来家里,看到这样的卫生间,会觉得“牛教授”的家很有“范儿”,有利于自己人类身份的掩护。
现在这间高大上的卫生间一片狼藉,唯一稍稍值得欣慰的就是伏燨仍旧是人形——若是已经断气或者将死,应该是一条死气沉沉的黑龙,而且整个小区未必装得下。伏燨两条胳膊架在浴缸边缘,低头趴伏在上面,上身赤裸泡在浴缸里。浴缸里暗红色的血水一大半溢出来,水面上飘着白色粉末,囚牛稍微一闻得知是云南白药。水龙头没有关严,滴滴答答的,落在暗红色的水面上溅起清冷的血色水花。
囚牛一步迈过去小心抬起伏燨的头,正要呼叫,只听伏燨忽然不耐烦道:“别动,晕着那!”虽然语调嘶哑有气无力,好在活着。
“那也不能一直这么泡着啊,伤到哪里我看看!”囚牛稍感放心,忙询问道。
“我说了等会儿,让我缓缓!”伏燨勉强说完,费力抬起右手舔了舔,又将头埋在胳膊里,看来没有马上回答的意思。
囚牛知道,如果这条倔龙自己不想说,再怎么也问不出来。干脆蹲下自己查看。
伏燨左手握拳,紧紧攥着什么东西,闹不清是受伤了还是沾了其他部位的血,反正整只手血糊糊的。它刚刚舔过的右手上面依稀有白色的粉末,估计是云南白药撒手上了,刚在顺势舔着止疼用的。到底伤在哪儿了?伏燨大半个身子泡在血水里,如果伤在下半身,倒也不易察觉。眼看着浴缸里的血色还有加深的趋势,囚牛皱眉站起来,硬着头皮搬动伏燨身体查看伤势。伏燨极不配合而又粗暴地闷哼一声。
“一瓶云南白药管什么用,伤口还在流血!你要是怕疼就赶快告诉我伤口在哪儿,总不能让我一个老头儿憋口气在水里扎猛子吧!”
伏燨暗骂老牛多事,但又骂不出声,不得已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胡乱朝左背方向指了一下。囚牛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心登时提了起来——伏燨左肩下面,靠近心脏的位置上,赫然一个暗红色的血洞,周边的皮肤已然泛出隐隐铁青的金属色,接近鳞片的质地,却无法覆盖这个不大却深不可测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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