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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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将此事经过告诉了老婆。

“老公,你看不清帐簿,搬不动东西,这工作不适合你,慢慢再找,总有适合你的。”

“老婆,弟媳妇介绍的那家盐业公司开别克商务车最好了,可惜我早过了四十五岁。还有建华村那家服装厂虽不缴养老保险,但工资1600块,一个礼拜休一天,路也近,只是布料一筒一筒的,我实在搬不动。”

“心急吃不了热泡饭。老公,我看你整天闷在家里,人不动,越来越虚弱了,晚上你应该出去活动活动身子,也好散散心,免得生出病来。”

“可这里一个舞厅都没有,最方便也要到星辰歌舞厅,来回车票四块,门票五块,一场舞就要化费九块,跳不起。”

“你去买张月票,这样车费可以省一半,零用钱五百块不够再向我拿。”

“我一个人出去,没劲。”

“老公,你知道我出不去。两老脑子越来越糊涂了,手机每天短信不少,这个欠钱了,那个得奖了,电话经常打进来,全是诈骗的,他们又弄不灵清,我一出去,一歇不歇打电话来问我这个欠费那个中奖,我急个套安心跳得好舞?”

“你不怕我跳舞又找女人?”

“哼!谅你也不敢!”

“是的,是的。这么秀外慧中、通情达理的老婆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再说我袋儿里瘪塌塌的,两个铜板翻三翻,一顿饭都请不起,哪里玩得起女人?”

“你晓得就好。”

入冬了,呼呼的北风从门窗缝里钻进来,寒意阵阵。阿明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想着老婆凌晨四点不到就起床了,风里雨里那么远要赶去上班,而一个大男人却整天躺躺睡睡,心里甚是难过。

股市里拼搏过了,拼得了头破血流;工作也在不停地找,由于住在僻远,也没有合适的。阿明每天翻着报纸,焦灼不已。

这天阿明从报上看到七堡牛田村一家化工厂要招聘司机,双休,交五金,基本工资1600,而那厂离家只有一站多路,他觉得很好,于是立即赶去应聘。

老板是个外地人,一看阿明人样,摇摇头,说不适合。原来那厂是生产纺织品添加剂的,二吨的货车经常要去绍兴、湖州送货,那白的黑的化工桶儿装满了有七八十斤重,三四十只搬到车上去没力气不行。

阿明甚是沮丧,回到家门口,看见嘟嘟正与一条小流浪狗在泥地里打滚玩,脏是脏得了一塌糊涂,便上去叫它回家。

嘟嘟也许没玩畅,还要玩,阿明想去拎它耳朵,哪晓得那条小流浪狗窜上来就在他手上啊唔一口。。。。。。

左手背上两个狗牙印儿,手一按,血就流出来了。阿明气恼之极,想打死那条小狗儿,可它钻进树蓬里,朝他瞪眼狂叫。

他赶紧回家,自来水冲洗了十多分钟。冬萍落班回家晓得此事后,怕老公得狂犬病,非要他第二天去医院打针。

“唉!唉!晦气来了逃不掉,晦气来了逃不掉。”阿明叹息了一夜头。

他第二天一早赶往城里,先在朝晖二区的犬伤门诊所打了一针疫苗,再去市红会医院每隔15分钟打了七针球蛋白,足足弄了一天,共化费约1600元。

他囊中本已羞涩,这空佬佬又化了这么多钱,心里肉疼不已。医院对面就是城河,而后面不远就是大森林歌舞厅,既然出来了,就跳场舞再回家。

杨柳、梧桐树叶儿全已脱落了,不过樟树叶儿还是绿绿的,河水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绚丽的波光。对岸的田畈已改建成公园或造成住宅楼了,艮山电厂的大烟囱也不见了,绿皮子火车也已改成桔黄色,啯笃啯笃的轮轨声依旧没有变。

阿明愁绪满腹地在河边走走看看,见前头石椅下似是一本遗留的书,捡起来一看,是本《伟人之初朱德》,他翻看着,忽然浮想起小时候的书梦来。

“工作找不好,闲着没事,何不写书糊口?”

阿明那本《龙虎风云演义》写了二十回,这一搁就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穷困潦倒,何不效仿明末清初戏剧家李渔卖赋糊口呢?

“快五十岁了,此时不为,更待何时?”

这般想,他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有迫不及待之感,连拣了几块瓦片儿,打起水漂,看看是否漂出好运来。

虚岁18那年,曾与刘三姐在河里戏耍,他漂出了十三点,被她一番戏谑。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刘三姐傍上郑经理这个款爷过好日子去了,而自家却还在愁饭碗,一个大男人要靠女人吃饭,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写书!写书!我要写书!”阿明像个十三点似的对着城河大喊起来。

在刀茅巷那家以前常去吃的小饭店里他坐了下来,8块钱开洋爆蛋,一小碗葱花榨菜汤,一大碗饭,吃得乐乐胃胃1,然后哼着调儿去大森林跳舞了。

将近一年不进大森林了,里面没有变化。在保险公司做时,西装领带,分头油光光,皮鞋雪雪亮,看上去腰板煞煞挺,精神十十足,可现在穿着没品牌的普通外套,加上又是无业人员,喉管响不来,不免有点猥瘪瘪的相道。

“喂,阿明,你在哪里发财呀?”

“弄得了介忙,连舞都不来跳了!”

两个跳舞熟人见了阿明,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阿明好生尴尬,推说搬家了路远不方便,却把在保险公司不做的事给瞒了。

正递烟间,一个穿着有点拖拖稀稀2的长发女人走着带点台步的样子进来,阿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再定睛一看,顿时目瞪口呆——这女人居然是阿华!

“难道她脑稀搭牢了?”阿明暗忖道。

阿华昂着个头往里面走,阿明连忙低下头以免被她看到——她这不正常的样子有点吓人。

“阿明,这个女人以前你常常同她跳的。”一个熟人道。

“是呀!可她现在。。。。。。”阿明惊讶不已。

“你不晓得?”

“不晓得。急个套一回事体?”

“她找了个郊区吃软饭的小伙子,这小鬼头坏透了,一忽儿说爹死了,一忽儿说娘没了,还做股票炒黄金,要开饭店办渔场,骗去了不少钞票,最后掼掉了她没影子了。她可能想不通,脑子一下子就出问题了。”

“哦?有格种事体的呀!”

“阿明,幸亏你同这个女人没做搭子。”

“那她来跳舞,毛病兮兮的,谁敢叫她跳呢?”

“你等一下看,她都是一个人跳的。”

阿明正唏嘘间,三个女人进来,其中一个是小露。

“小露!”

阿明又惊又喜,喊了她一声。小露听到了,转过脸来,一看是阿明,在吧台泡好茶后就走了过来。他赶紧让位给她,又去寻了几张小圆凳来。

“你好久不来跳了,今天急个套有空?”小露问道。

“噢,今天城里来办点事,跳好舞再回去。”阿明不敢说被狗咬了的晦气事。

“你那个呢?”

“她在家里管大人。”

“你现在在哪里做?”

“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都快一年了,那你吃啥西?”

“吃老婆。”

“她不说你?”

“她不说我。”

“她人真好。”

“呵呵。”

“你要珍惜。”

“珍惜,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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