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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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的夏天又来了。知了儿从早到晚鸣叫个不停,似乎嗓子不会哑,叫得人甚是心烦意燥。毛辣虫吞噬着纹丝不动的梧桐树叶儿,一片片都镂成空了。地上满是虫屎,还有虫子掉落下来被人踩扁的糊状。火辣辣的太阳一直晒到晚,房间里闷热得如同蒸笼,即便电风扇对着吹,汗珠儿也不停地往下掉。

每到黄昏,阿明卖完鱼回家来,便烧菜做饭。这几天江大妈全家回乡下去了,他便要升煤炉、烧开水。那公用间没电风扇,更是闷热,加上散不掉的烟儿,他会出汗,浑身浑脑就汗如雨下了。

饭烧好了,菜切好了,等着小露回家来的空隙里,阿明就将大脚盆端进房里去,接了自来水,加一瓶热水,洗起澡来。洗好后,就用剩水拖地板。

这天,他想给房间降降温,便先泼了一盆水在地板上,然而从前头往后头拖。正拖着的时候,楼梯上响起了“嗵嗵嗵”的奔跑声,阿明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楼下酱酒店的老板。

“妈勒个В!你的汏浴水都流到我的棉床上了!你去看看,枕头上面都一塌糊涂了!”

那家酱酒店是夫妻承包的,晩上睡在下面的阁楼里。那阁楼正好在阿明放沙发、冰箱的位子下,而这地方的地板有点霉破了,缝儿有些大,加上水池边的柱子塌过,便有点儿倾斜,所以水都从这里流下去了。那老板年纪和阿明差不多,但要高出半个头,人也壮实。他一副凶相,开口就骂。

“老板,有话好好交说,你开口骂人作啥?”阿明听到他骂人,气头也上来了。

“老子骂人急个套?你把老子的棉床都弄得一屎八脚了!”

“天太热,今天倒了一些水在地板上,下次我注意就是了。”

“那你给老子都去弄干净来!妈勒个В!”

“你再骂一句!”

“骂你急个套?妈勒个В!”

阿明丟了拖把,一个晾叉叉住他的喉咙,推倒在水池上,拎起一拳拷在他的眼睛上。两人从上头一直打到楼下。在楼上地方小,阿明卖鱼拉车炼出力道的,人又灵活,倒也不吃亏,到了下面,老板人大手长,被他撩了两拳。这时金彪、金牛等打牌的、乘凉的人都嗡了上来,你拉我拉,拆劝开了。

阿明回到楼上,炒好菜后等老婆回来,天都黑了,她还不回来。正望间,老大阿贤来了,刚要问打架儿的事,只听得楼下乒乒乓乓地响,“打架儿了”的声音传了上来。阿明和老大晓得不对了,抄起小凳、啤酒瓶就蹦下楼去。楼下在混战,老三阿虎拿着块红砖,鼻子里流着血,冲向老板去。老板的两个舅佬就住在对面的元福巷口,也蹦了过来。一场混战,打得难解难分。

老板跑回店里,高举着一把雪雪亮的菜刀蹦向老三。阿明一看危险,便直冲而上,用力夺过菜刀,“啊”地一声大叫,上前要劈老板,但手臂被金彪他们拉住了。老板和他的舅佬一看阿明这副要拼命的吃相,都退开一丈外。

这时勇进派出所的民警骑着自行车来了,收了菜刀,一问情况后,叫他们明天去派出所处理,晚上如果哪个再动手,就是那个错。

阿明和兄弟回到了楼上。原来小露回家来,看见赤着膊儿穿着睡裤的老公在门口同老板打架,便先去红门局叫老大,再去大井巷叫老三。老三蹦将来,见老板躺在巷口的竹榻儿上睡觉,问了小露是不是他后,也不说话,跳上去骑着就是一顿乱拳。老板吃亏了,突然拿起墙头边的红砖砸在了老三的鼻头上。老三夺过了砖头,追着他砸,这时阿明和老大下来了,于是一场混战。阿明也没大的吃亏,只是背脊上被老板娘抓得长一条短一条到处是指甲痕。

第二天阿明卖鱼回来,看到老板戴着一副墨镜坐在店堂里,显然眼睛被拷坏了。他三天没去派出所,也没民警来找他,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阿明觉得脏水流到下面去总不大好,拖地板就小心些,而夜饭吃好后,便端着只脸盆到菜场里去洗澡了。小露也讨厌天热,家中洗洗不方便,回娘家去了。

春光易逝人渐老,少年欢笑荡无存。

忆昔壮志满胸腹,而今劳碌为家辛。

寒门紧闭断旧友,空街急待买鱼人。

何时脱却落魄锁,如鱼翩然舒贫身?

毎到正午,毒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虽然有塑瓦篷儿遮挡,热气还是逼进来。对面的猫儿躲在荫凉处,眯着眼儿,偶尔睁开来,朝阿明懒散地看一眼。狗儿依旧忙碌着,跑过来,跑过去,一路嗅闻着,然后叼起鱼贩子吃好丟下的骨头,警惕地钻进旁边小区的铁栅栏里去。巷头巷尾几乎没有行人了,阿明扑在车架儿上,睡意一阵阵袭上来,眼皮儿重的像铅儿似的要合拢来,但他不敢猪瞌冲,生怕鱼儿死了,生怕鱼儿被偷了。

下午的生意起码要从三点钟开始,阿明思量家计,为了多赚点钱儿,上午便不贱卖,而是希望其他鱼贩子早点卖光。如果坐地老虎卖得只剩下十条八条、十斤二十斤的,又急着想回家去,他就低价吃进来,好叫他们走。同时,也希望下午古荡佬少来几车鱼。这样鱼儿一少,那么价钱就能卖得好了。

他感到自家的诗意不像从前那么能天马行空了,而更像一条渐渐枯竭了下去的溪流了。可是他不肯放任溪流最后的干涸,竭力想掬住些清水洒在落寞的心坎里,于是趁着中午空闲的时光,今天搜肠一句,明日刮肚一段,摇头晃脑做起诗儿来。

“阿明,在打瞌冲呀!”

阿明正迷迷糊糊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睁开眼,一看是小燕,有些吃惊,便站起来,将凳子让给她坐。

“小燕,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有些时间没踫到了,我不能来看看你吗?”

“能看,能看。你怎么下午不去跳舞?”

“天太热,阿芳、春桃下午不跳,晚上叫我出去跳。”

“你晚上要看店的,怎么走得出?”

“那房子租期到了,烟气太重,也太吵,楼上住家有反映,所以不能继续开了。我在找叧外的房子,路上想到你了,便顺便来看你了。”

这时有人推着自行车过来,叫卖捧冰。阿明一看箱子里的棒冰没烊掉,便买了两支赤豆棒冰,给了小燕一支。

小燕问了一下阿明卖鱼的情况,然后说:“阿明,天介热,我很想去游泳,明天或者后天晚上你能不能陪我去?”

阿明记不起之前什么时候游泳过了,一听到游泳,想起小时候大闹西湖,便有点儿兴奋:“现在西湖里可能游不来了,要抓的。”

“谁说到西湖里去游呀!”

“那到哪里去游?”

“到天水桥的向阳游泳池去游。”

“不去!不去!”

“为啥不去?是不是老婆要管,走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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