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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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既然没啥大的出入,你为啥不签?”

章经理扶了扶正眼镜儿,两道鹰隼般犀利的光儿透穿镜片儿,射向阿明。阿明还第一次看到曾经对他那么温柔的她居然有这般叫人心寒的光儿,忽然间感到他与她的距离已不是一般般的远了,而过去的花前月下都化成了在会议室里飘散着的缕缕青烟。

“没为啥。”阿明将钢笔插回表袋,又点上一支烟。

“你觉得这报告材料不符实?”陈科长也紧盯着阿明。

“章经理,陈科长,你们了解我的,自我参加工作至今,大部分时间都在搞案子,搞普法,在对人这件事上,我觉得要慎之又慎,一定要以证据说话,这些‘罪状’,看似有,但虚的多。而潘书记上班时间赌博、为子女亲戚开后门、自由散漫之类,可以通过你们党内民主生活会加以解决,我不是个党员,所以,你们没必要叫我来签这个字。”阿明态度很坚决。

“你不签,少你一人,我们难道不做事了?照样可以上报给组织。”郁副科长咄咄逼人。

“上不上报,不关我事。”阿明很干脆。

“这是对贪污腐化、歪风邪气作坚决斗争的立场问题,阿明你应该有这个觉悟。”陈科长冠冕堂皇。

“我的立场已很明确了,就是重证据。”阿明回盯了他一眼。

“阿明,你现在不想签也可以,回去再考虑考虑,明天下班之前给我一个答复。”章经理立起身来。

“不用回去考虑了,我不会签这个的。”阿明随之也站了起来。

章经理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阿明一眼,阿明也朝她看一眼。两条眼光撞在一起,迸出冷冷的寒光,在漠漠的穹宇里瞬间消散了。

“老公,你今天是不是有心思?”

小露的脸儿就像春天里的天气,忽尔晴朗温暖,忽尔风雨阴冷。暖的时候如灼灼的桃花,醉人如痴;冷的时候似凋残的玉兰,横眉怒目。阿明是有心思,坐在沙发上,想着白日里的“罪状”。潘书记利用职权是贪是坏是可恨,可陈科长之流为了争权夺利也极其卑鄙无耻,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当时一看“罪状”,他义愤填膺,是想签,恨不得这一签,立马就能签死那个潘大头。可是,就在要签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丙千“做人问心无愧”、“千万不能没人格”的话来,于是停住了笔尖。

“老公,你今天急个套了,发神经呀,跟你说话呢!”小露坐在床上看电视,见老公不回答,有些恼。

“哦,公司里有点事儿。”阿明点上一支烟儿。

“什个事儿,是不是人员又要调动了?”

“不是的,是有关我们书记的。”

“书记是不是跟你原先的经理一样出事儿了?”

“事儿倒是还没出,但现在有人想夺他位置,打小报告,要弄他下去。”

“要想爬上去,有的人靠拍马屁,送东西;有的人靠抓辫儿,告恶状,这都是蛮蛮正常的。我看你呀,木鱼脑袋,两样都不会,迟早要吃亏。”

阿明把潘书记的事儿原原本本同老婆说了,小露突然从床上拗了起来,脸色也变了。

“老公,你不肯随大流唱戏文,不同他们穿一条裤子,这字儿不肯签下去,他们今后肯定要给你穿小鞋,打击报复你,看来你在公司里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小露,做人要凭良心,这种龌里龌龊的事儿你叫我急个套做得出手?”

“良心值几个铜板?你写写说说还是来赛的,做力气活儿就僵抖抖1了,连调只电灯泡都慌兮兮的怕触电,如果有一天你被他们搞下去,我看你能去做啥西?”

“天无绝人之路。小露,你表为我担心事儿,好饭苦饭,我有得饭吃,总不会叫你饿着肚皮的。”

“你既然这样子想,就不要再去多想潘书记的事儿了,他们想急个套弄,就随他们急个套去弄,你管牢你自己,不要给他们抓住小辫儿。老公,表想了,去汏汏干净,上床来,陪我看电视!”

最温馨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夜晚:月亮挂在开满嫩叶儿的树梢儿上,春风吹着晾挂在窗廊上的衣服咝咝地响,两小夫妻相拥相靠着,你一句俏皮话,我一句撩拔话,把电视机的音量开得响响的,免得隔壁邻舍听到,然后无拘无束地枕绽春意,被翻红浪。

忽忽定安路菜场的房子造好了,是六层楼的洋房。低层的菜场虽然还卖着蔬菜,但不叫菜场了,叫定安蔬菜食品商场,好些东西开架卖了,就是发展到后来的超市的雏形。而一边头还开出一家酒店,甚是富丽堂皇,由子荣兼做经理。

这一天晚上,子荣的儿子满周岁,请小兄弟们到他店里去吃饭,老婆都要带上的。阿明带着小露到的时候,华灯初上,子荣西装革履,手上拿着一块黑砖头,站在门口迎接。

“子荣,你拿着一块砖头作啥?想跟谁打架儿?”朦胧中,阿明看不甚清楚,惊讶地问。

“哈哈,阿明,你一个办公室主任,这个东西就没见过了吧,叫‘大哥大’。”子荣拉出细交交、亮晶晶的天线。

阿明:“哦?‘大哥大’?对了对了,我出差去温州,看录像时看到过的,就是黑社会老大手上拿的那个东西,可以打电话的。”

子荣:“对!对!就是那个玩意儿,刚进入中国,叫手提电话,俗称‘砖头手机’。”

小露:“子荣,听说这摩托罗拉的砖头手机老老贵的,光是入网费就要五六千,是不是?”

子荣:“贵得了吓死人,都弄好要一万五千多。”

小露:“老公,你舌头伸出来作啥?小人不见大人卵!子荣,我也听说买得起,打不起,是不是?”

子荣:“是呀是呀!打一分钟要五角,长话还不够。”

阿明:“啊?打一分钟要五角,那一天稍微打几个长一点儿的电话,一天工资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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