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2 / 2)
阿明早沉浸在往昔美好的回忆中了,望江门、得意楼的饭儿,城河里的情趣,还有他送给她的挂历,这些情景都历历在目。
在公司里,为了避嫌,他在同事面前绝口不提往事,那个泮矮子太会轧是轧非了,免得嚼舌头3嚼出于己仕途不利的绯闻。除非工作上的事儿,他也很少去她的文印室。
她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默契得很。
她从不来阿明的办公室粘粘千千。但在无人的时候,她在走廊里遇见他,那眼神是那么地含情,那么地炽热,这足以叫阿明心旌摇晃,恨不得人约黄昏后。
“子荣,那时真的还不懂打套儿,放到现在的话,也许就有戏了。”阿明不免有点儿遗憾。
定富:“她现在就在你旁边,天天要见面,过去有过感觉,总有点藕断丝连的,再说她现在在空挡上面,同她暗罗罗轧轧姘头也不差呀!”
小王:“新造茅坑三日香。轧姘头轧得好还好,轧不好她粘牢阿明,要同他结婚,这事儿就麻烦了。”
宝生:“小王说得不错。人家的伢儿总不如自家生的好,瘌痢头的儿子自己欢喜嘛,阿明看不惯,骂又骂不来,打更打不来,日子就蛮难过了。男女一方带个伢儿再结婚,计划生育好像是不允许再生一个的。”
子荣:“先弄了再说,想那么多作啥?有花不釆是傻子,有В不日是呆头。阿明,刘三姐现在燥搁4在那里,坐的是冷板凳,困的是冷棉床,吃性最潮的时候,大家都有斗性的话,弄弄又不伤皮毛的,会出啥个事儿?”
阿明被他们说得心思活佬佬了,只是他顾虑不少,公司毕竟刚成立,领导也器重他,这种生活作风问题最容易妨碍他入党了。他尤其感觉到,郑经理对她不一般,虽然大家嘴巴高头不说,但似乎是他把她弄上来的。阿明心里头有点寒滋滋,不敢去太岁头上动土。
“小王,你丈母娘不像上次我们来那么开心,好像同你丈人老头儿不大舒服,是不是?”在厕所里傍到小王,阿明轻声问道。
“丈人老头儿有铜钿了,外面弄了个小的,同我丈母娘吵了好几次了,我老婆也恨死她老头儿了!”小王道。
“原来介套的!”
“阿明,有铜钿了,男人要抓住青春的尾巴,有花性蛮正常的,只是丈人老头儿太不作忌了,堂而皇之的。”
“那小的肯定吃对你丈人老头儿的钞票,否则。。。。。。”
“那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同你说一件事儿,你表去问子荣。他现在是副经理了,批发部生意好得一塌糊涂,肉厂万吨冷库的一个地方都包下来了,奖金比工资还要多,菜场里许多女伢儿都拍他马屁,粘上去想调到他的部门去。阿凤不但调过去了,还被他做翻了,不骗你的!”
“阿凤被子荣做翻过了?”
“你还没数不帐的!雁荡山耍子儿回来后,反正你不同阿凤找对象,子荣就自家上了。那天他露出口风来了,说比他那个搞起来还要舒服。”
“没想到!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东西多啰!”
阿明半夜里回到公司,又困不熟了,心里头又烦恼开了。
“他奶奶的现在的女人家都吃牙了,都不要脸皮了,再这样下去,自家还找得到处女?麻袋佬一个,回烊卤儿有得吃也不错了。唉!女人啊女人!”
皮得宝嘎说唧说5,六个人中要掺两个人进去。这两个人是他过去在少体校长跑队的队员,阿明怕被熟人认出露出马脚来,一开始不同意,到后头想想事情不会那么巧,便点了头。
环湖接力赛起点在少年宫,跑过白堤,从西泠桥折向北山街,再绕回到少年宫,全程大约七八公里。这天是个好天气,阳光强强的,只是湖风吹在脸上冷兮兮的。区里二十几支长跑队各举旗帜,热热闹闹的样子。队员身着各种颜色的运动服,胸前、背上贴着号码,在发令枪声响后,争先恐后涌向断桥。
先锋是毛阿二,断后是皮得宝,两个假人儿夹在中间。在一阵“加油”和掌声中,皮得宝率先撞向终点的线儿。
阿明站在中间,举起尺高的金杯,电视台的录像机对着他拍摄,在一片掌声中,他感到了成功的喜悦。这时的湖风,吹来的不是寒冷,而是金风送爽,湖光山色在他眼里,也格外地好看了。
然而,当晚他静静地看着电视台播放环湖接力赛的新闻,他和他的队员们出现在荧屏上,忽然之间一阵惶恐袭上心头,而且越来越强烈,像要把他的心瓣儿撕开来似的,喉咙又干又燥,如有小虫儿在蠕动一般。他立起又躺下,躺下又立起,就像小狗儿要喳污前旋圈儿的样子,在走廊上团团转。
阿明从未这般地做假过,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杭州人有句老话叫“门角落头喳污,天总要亮的”,此事一旦暴露出来,那他将如何面对呢?品德就要被人冷嘲热讽,仕途也有可能要前功尽弃,那么,只有到门角落头去倒运了,而这么多年来的读书也就读到屁暗里去了。
【注释】
1三枪儿:杭州人对吸烟、喝酒、喝茶的人的叫法。
2滚得儿死圆:杭州话,很圆。
3嚼舌头:杭州话,轧是轧非之意。
4燥搁:杭州话,船干燥地搁在岸上,喻某物不派用场。
5嘎说唧说:杭州话,这么说,那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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