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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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有些事儿你还真不懂。这一看过,就熟门熟路了,这里头花样镜蛮多的。大家都是学生,为啥不叫你去,不叫我去?”

“好了好了,你越说越有味道了。”

阿明不是个爱轧是非的人,平常青皮甘蔗说这个男同学怎样骚笃笃4,那个女同胞如何千涩涩5,只当耳边风,听过算数,这下子要给班主任乱抹黑,心里头就不高兴了。

“嘀铃铃——嘀铃铃。。。。。。”

上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往教室走。

松杉林间,一幢幢两层红砖楼房整齐排列着。小道的两边,青草萋萋,还有不少盆栽,开着灿烂的花朵。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

阿明所在班的教室在二楼,面临着大操场。放眼窗外,可见围墙边茂密的小树儿和围墙外参差的黑瓦片。白云在蓝天上飘动,鸟儿在草丛里跳跃,铃声过后,教室里静谧得可以听到清风翻书声。

阿明走进教室,不见了自己的坐椅,这时汪老师已夹着书本进来了。

“谁拿走了我的凳子?”

阿明连问了两遍,没有人回应。

汪老师擦着黑板,回头朝阿明看了一眼。这下阿明急了,蒸笼鼻头冒出热汗儿来,又大声问了一遍。邻桌的一个女同学胆儿大,站起来指着王华,说是他拿走的,给了糖瓶儿。

阿明这下火了,走到后排,想推开王华拿回凳子。可是王华不肯,还开口骂人:“穷鬼儿,你看到我拿了你凳子吗?”

阿明见他耍无赖,还骂人,怒不可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儿,往外一拽,王华便倒在地上了。

阿明拿起凳子往回走,不料王华从后头上来,箍紧他的脖子,抢回了凳子。

阿明岂肯罢休,上前夺凳,两人夺来夺去,便在狭小的走道里扭打起来。王华人高力大,阿明明显吃亏,额角头被吃了一拳。

“嘭!”

汪老师把黑板擦在讲桌上重重一拍,课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了。

“上课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汪老师怒容满面,指着阿明:“你站到门口去,好好思过!”

阿明想争辩,汪老师又将黑板擦在桌上一拍,不容分说叫他出去。

阿明垂头丧气地站在走廊上,他一摸额角头,有点肿,有点痛。再一看,自己卡其布上衣的口袋也被撕破了,心里头越想越委屈,喉咙口一酸,扑簌簌掉下两滴泪来。

“这明明是王华抢凳在先,骂人在先,错的是他,却不准我说话,还罚我站,在同学面前丢我脸孔,汪老师呀,你是个老师,怎么也不讲道理呀!”阿明暗恨着,抹掉眼泪,缓缓抬起头来,朝课堂里看了一眼。

王华也朝他看来,眼神里带着傲慢,还努了一下嘴巴,向他挑战似的。这更刺痛了阿明的神经,他恨得牙痒痒。

“畜生儿子王华,老子不是好吃果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到时有你好看!”阿明心里头这般想。

他转眼看见楼梯弯道口有一张断了一只脚的凳子,这下明白了——“王华这小子为了讨糖瓶儿的欢心,拿了我的凳子去做护花使者,害得我冤枉鬼叫吃这个苦头。”

阿明站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被汪老师叫进了办公室。说来说去,汪老师说他为什么不去寻张凳子来,而非要去抢夺王华的凳子。

阿明又吃了一顿批评,特别是那句“同学之间要互让互帮”,意思是你阿明没有互让互帮的精神,心里头懊恼极了。到了上午放学后,他脑子似是扳牢了,尾随王华而走。

出学校大门,有一条两百多米长的甬道,两边是高高的梧桐树,树下是绿化地,架子上有不少盆景,围墙边堆放着许多红砖。

王华和糖瓶儿并肩而走。这小子似乎还在讨好她,并不留意后头。阿明越看越气,越想越火,拿起一块红砖,腾腾腾跑了上去,照准了他的头。

就在落下的一瞬间,阿明感到恐怖,转了念头,将砖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华痛叫一声,摇摇晃晃,用手撑地才立起身子。他一看阿明拿着砖头要拼命的架势,吓得急转屁股就跑,一只松紧鞋也掉了。

很多学生围了上来观看。糖瓶儿拿着那只鞋,朝阿明惊讶地一看,然后追了上去。

下午王华没来上课,第二天来了,阿明瞪眼看他,他垂下头,避开走了。

人怕凶啊!

很多年以后,阿明遇着老同学,谈及王华,说他在联合国工作,是中国专写美国人权白皮书的专家。这事儿是真是假,阿明也无法证实。只是他时常想,假如那砖头当时砸在他头上,不死也砸坏了脑子,中国就少了个人才,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注释】

1血出拉污:杭州话,即血迹斑斑。

2哦七哦八:杭州话,说话做事不合常理,乱说乱做之意。

3轧是轧非:杭州话,对事理的对错进行评论,含贬义。

4骚笃笃:杭州话,言行下流、淫荡。

5千涩涩:杭州话,女人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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