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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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门口一片狼藉,满地污水、杂物。一堆棉被冒着缕缕青烟,散发出乌焦毛臭味。老三躺在躺椅上,左脚搁在方凳上,他的小腿儿已被烧糊了,不停地呻吟着。姆妈莲子哭哭啼啼的,在收拾着衣服、鞋子等杂七杂八的东西,阿爸锡顺和老二、老小则抬着从窗口掼下路边的破柜烂箱。不少行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原来是自家火烧了!

阿明一问,知道老三看《武十回》看到很晚,迷迷糊糊躺下后,听到放在天井小窗边的条桌下咣当声响,浑浑沌沌爬起来,弯下腰儿,把头伸到桌下,擦亮火柴照看。刹那之间,一蓬火儿便蹿了上来。

老三反应还算快的,一边大叫“火烧了”,一边用堆放在床上靠墙边的棉被扑盖烈火,老二则用缸里的水猛浇。那火已烧得老高,浓烟腾腾。莲子、锡顺在楼上听见,骨碌起床,闻到呛人的烟味,晓得不好了,连忙将东西往楼下直掼,老小抱着一抽屉小书儿跌跌冲冲跑下楼往外逃。

那火烧穿了条桌,蹿出了小窗户,还好与阿娟家是一堵墙,不然就烧大了。老二、老三守住楼梯口,大叫阿爸、姆妈快逃。锡顺抱着一只小木箱下楼来了,莲子则拎起放在楼梯弯道处的一只大马桶哇哇乱叫,出门去了。

有居民报告了派出所,是派出所报的火警。

没过多久,几辆消防车从梅花碑方向呼啸而来,消防队员冲进屋里,用水枪一阵猛扫,火灭了。从断桥那边赶来增援的消防车没派上用场,掉头回去了。

里屋已烧得一塌糊涂。消防队官儿和派出所民警了解起火原因后,也走了。原来锡顺从工具厂带回了两瓶松香水,被大老鼠撞破了其中一瓶的口子,老三又不晓得的,划起火柴,岂不要烧?

“你呀,小蛇啊小蛇,样样东西都要捡回来,东囥囥西藏藏,害得屋里头1没得安耽呀!”莲子一边收拾,一边骂老公。

锡顺被骂得闷声不响,这种事体儿的发生,他哪里想得到呢?

卫生院的门开了。锡顺背起了老三,莲子在后头扶着,一步一步去了。

莲子唠叨畅了,叫人心烦的一个多礼拜终于熬过去了。阿明早已闲不住了,到了夜深人静,便像夜猫子似的,溜进湖里,放开网儿,躺在船头,脚翘翘,烟抽抽。星月灿烂,湖波荡漾,微风拂面,无忧无虑,这日子阿明现在想来,不啻于神仙过的。

他每天能网到一二条鱼,包头鱼滚豆腐,鲢爿头炸酥油,鲤拐儿红烧烧,鳊鱼、鲫鱼清蒸蒸。

到了秋风紧的时候,他将大蚯蚓穿进单只的铁丝圈里,一根粗线儿吊紧圈儿,放到水里;另一头系着小棒儿,放在岸上。这样的圈儿有十来只,一排儿放着。螃蟹如果上钩了,那线儿会动,他慢慢提起棒来,放下小网兜,兜底一捞,螃蟹就束手就擒了。

在扌可螃蟹的同时,阿明用一根粗粗的毛竹棒儿,前端绑紧一跨长的铁丝弯钩儿,弯钩儿上也穿着大蚯蚓,放到水里,塞进石磡缝里,一进一出勾引。如果有黄鳝来咬吃,手上有感觉,便猛然朝前一拽,再往后上方一甩,黄鳝便到手了。

螃蟹、黄鳝都是野生的,吃起来十分鲜美,这都是西湖赐给杭州佬的福啊!

太阳不是被云遮,就是被雾罩,偶尔露一下脸,连续几天阴阳搭界2了。风儿吹得树叶儿满地乱滚,行人感到寒意,缩拢脖子,捂紧领儿,匆匆走路。

市里组织乒乓球大奖赛,分团体和个人。卫东小学在应老师的率领下,男女各五名球员参加了在环城西路上的市少体校内的比赛。

团体打到第三轮铩羽,阿明、小燕的个人赛第二轮遇到高手,双双落败。

“嗨,下午自由活动,我们去爬宝石山如何?我去过一次,山高头好看西湖,太好看了。”中午吃好盒饭,桑哥一抹嘴巴,建议道。

少体校离宝石山只有一泡尿的距离,这个建议不错,除了下午还要单打的两个男队员外,其余的都高兴得不得了,立起屁股就走。

过了省府大楼,有一条小径可以上山。桑哥是个替补队员,只打了一盘个人赛便淘汰了,精力充沛,前面带路。

这天的天气也是阴笃笃3的。大树遮径,石级边上有不少青污苔儿,风吹来,落叶纷纷。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更添了几分山径的冷寂。

山不甚高,到了山顶平地,眼前豁然开朗,只可惜天气不好,西湖笼罩在愁云怨雾之中,依稀可看到白堤和里西湖上的二三条自划船儿。

他们转着保俶塔4看了个遍,然后向葛岭初阳台5前进。

那一路上,处处是紫褐色的突兀的岩石,或倚云,或屯霞,或凤翔,或落星,高高低低,奇形怪状,除非你不想看风景走小径,想看风景的须冒危险爬石越坎。

阿明他们像绝大多数人一样,自然要爬石玩耍。

到了一处岩壁,三个男伢儿都爬下近两丈深的岩下去了,四个女伢儿一看岩壁太陡,不敢下去,折回走小径去了。

“嗨,小燕,你敢不敢爬下来?”桑哥见小燕在岩上跃跃欲试,问道。

“有什么不敢的!”小燕大声回答道。

“你敢爬下来,回家后送你几本《西游记》小书儿!”

“你说话可要算数的!”

“我桑哥从来不耍赖的!”

小燕受了激励,蹲下身子,两手反撑着岩石,脚儿前伸,一点一点往下滑动。

也许天气不好,山上潮湿,岩壁有点滑溜,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只听见“哎呀”一声,小燕从上面掉了下来,亏得桑哥上前一把抱住,不然肯定要头破血流了。

桑哥紧紧抱着脸蛋儿通红、喘着大气儿的小燕,还在她起伏的胸口揉来揉去。阿明在一旁看着,心里头忽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苦涩,喉咙口酸溜溜的,眼里头一下子湿润了。

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第一次感到自己是这么地渺小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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