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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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过年,阿明过得最开心了。

不是因为天气晴朗可以痛快玩,也不是有了五毛钱的压岁铜板,而是左隔壁开了家小书店。

店主姓高,约莫四十七八岁,或许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人显得有点老,白发错杂,背脊佝偻,不时戴上取下老花眼镜,走起路来迈不开步子,大家都叫他“高老头”。

据说他老婆得病死了,有一个儿子当兵去了。他原住在云居山麓四宜亭,收集了不少书籍、小书儿,墙门里开不来书店,便在去年秋天以大换小到这里来了。

他买来了木头,到百把米外的木材加工场里加工成木条、木板,自己动手做成书架,又自己刷了油漆。

大年初一这天上午十点钟,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高记书店”开张了。

高老头也许怕炮仗,叫谢家兄弟放的。谢家兄弟过去放的都是小鞭炮,这八个大炮仗,还有一串百子炮,看是看到过的,但没放过,不免有些提心吊胆,推来推去。老大阿贤毕竟上初中了,叫老二点百子炮,自己擦亮火柴,点起大炮仗。一时间,鞭炮震天价响,引来了不少小伢儿。

书架上,大书、小书琳琅满目。小书儿一分一本,十本八分,租一套60本《三国演义》回去看,四角五分。谢家兄弟放炮仗有功,每人免费看两本。

那年代,看的东西少,不像现在有电视机、手机,小伢儿想看什么就看什么。阿明、阿煌的压岁铜板,几乎都掼在小书儿上了。阿龙、阿虎特别喜欢《水浒传》,居然租借回家来没日没夜地抄。

阿明五十岁后写成的穿越小说《龙虎争霸》(《龙虎风云演义》),便受此影响,而阿煌终成杭州著名壁画家,也是从小临摹小书儿之故。

忽忽元宵一过,又开学了。

同学们穿着干净的衣服,胸前佩戴着领袖像,高举红宝书,铿铿锵锵唱罢《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读毕《***语录》,成老师宣布新学期第一堂课,是忆苦思甜课。

成老师娓娓讲着《半夜鸡叫》,同学们对周扒皮残酷剥削长工恨得咬牙切齿,也为劳动人民的悲惨遭遇唏嘘落泪。“打倒地主!打倒资本家!”

“打倒万恶的旧社会!”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

“。。。。。。”

口号声此起彼伏,声震云霄。

成老师讲完故事,教室门一开,学校员工抬进两只大蒸笼来,放在讲台上,然后揭开盖子。一股热浪夹着野菜气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教室。

同学们挨个儿领食黑糊糊的窝窝头,有的咬了半口便皱起了眉头,有的狼吞虎咽了下去。阿明领了窝窝头,捏着看着,好稀奇,放到鼻子前一闻,有一点煮熟了的马兰头气味,他咬了一口,味道有点苦涩,感觉还不错,便把剩下的吞咽了下去。

他张望着冬萍,见她站在角落里,看着那大半个窝窝头发楞,顿生英雄救美之念,便移开凳子想绕过去,忽然他觉得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角,回头一看,却是小燕。

但见小燕的脸儿红红的,一对明眸含着苦恼,努了一下鲜润的小嘴儿,用左手悄悄地指了一下右手上的半个窝窝头。小燕的右手是藏在桌下的,阿明领会了她的意思,朝四周看了一眼,没什么人注意,便拿过窝窝头,一口吞了下去。小燕像燕子似的飞回自己的桌子去了,回头朝阿明投来了一束感激的光。

阿明又朝冬萍望去,不由得心凉了半截。

冬萍刚咽完了最后一口,一双杏眼含嗔地注视着阿明。

糟了!不救大美人,却救小美人,这倒翻五路1的事,没能逃过冬萍的眼睛。阿明心里一阵酸涩,惭愧地垂下了头。“噗笃!”

一块橡皮落在了阿明身上,掉在了他的脚前。

阿明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小燕正朝他挤着眼儿,右手的食指在腮上移上移下,似是在为他感到羞惭。

阿明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转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瘟鸡笃头2,心里面辣乱三千3。

这天放学,阿明搞完值日卫生,打了一个多钟头乒乓,便回家了。

天色有点晚了,路上的行人并不多。阿明走到红楼拐角处,突然瞥见小弄堂里蹦出一条人影,他还没看清,背后已骑上一个人来,白嫩细腻的手儿箍住了阿明的头颈,两条腿儿有劲地夹住了他的腿胯。

阿明吃惊地回过头来,一股丁香气息直扑入鼻。他看清了是谁的一瞬间,一阵奇妙的感觉直袭心头,恰似暗潮涌岸凶猛,宛如日出雾谷热烘。

这是他降临尘世的虽未膨大的第一次自然冲动!

“谢谢阿明!”

阿明正对自己的触觉感到奇怪时,小燕已跳了下来,送给了他一支带着橡皮的花铅笔。

“阿明,那窝窝头真难吃,我直想吐。”

阿明离开刺激,马上涌潮回落,日隐雾谷。他看着花铅笔,心里高兴极了,因为他用的铅笔都是不带橡皮的,五分钱三支,而小燕给他的一支则要三分钱。

“阿明,冬萍背后戳你蹩脚,你是不是还要帮她。。。。。。”

“没、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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