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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韩力响亮地对着空气亲了口,“你去哪儿啊?”
蒋乾没回答,头也不回地往电梯里走。
“小气鬼。”韩力啧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回屋去了。
午后的气温让人有种身处夏日的错觉。
蒋乾从出租车上下来,顶着烈日往前方的公路走去。没走多远,公路边出现了一个告示牌,上面贴了几张资料纸,蒋乾停下来随便看了几眼,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是成片灰色的建筑物,一楼叠着一楼,在阳光下看起来更加的暗。
有人站在铁制的大门门口,朝他挥了一下手。
蒋乾走了过去:“久等。”
“也没等多久,”封越客气地说,“现在进去吗?”
蒋乾点了下头。
“那走吧。”封越在前面带路,两个警卫员替他们拉开门,蒋乾跟在封越的后面。
“是我舅叫你来的。”蒋乾说。
“嗯,他担心你一个人......”封越说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我一个人来就可以。”蒋乾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两人从烈日底下走到屋内,一下子凉快不少,更让蒋乾产生一种夏日的错觉。
他抬眼看着那道铁闸门,肩膀上被人很轻地拍了一下。
“我没事的。”蒋乾对封越说。
封越不说话,冲他竖了一下拇指。这动作让蒋乾突然有些想笑,于是他就笑了。
不久有一个警卫员走过来,带着蒋乾从门里走进去。
过完安检,蒋乾跟着警卫走过长长的昏暗的走廊,来到一间小屋子里。警卫在墙壁上找到开关,把屋子的灯开起来。
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蒋乾看到隔着一道玻璃,坐在另一边的男人。
他走过去,拉开玻璃前面的椅子坐下来,伸手拿下挂着的电话筒。那边的男人原本垂着头,听到动静猛地抬头,而后瞪着他。
蒋乾对于和蒋明州产生视线交流有抵触心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男人身后斑驳的墙壁上。
蒋明州瞪了他一会儿,开始喘粗气,像一条很凶的老狗。蒋明州身后的警卫员示意他拿起话筒交流,他一把扯下了话筒。
蒋乾的耳朵抵着冰凉的话筒,蒋明州的喘息声化成电流,再化成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说啊。”蒋乾说。
蒋明州听到他开口明显愣了一下。
“不是有话要说,非得见我一面吗。”蒋乾收回落在墙壁上的目光,抬眼看向他,“不说吗?”
“你......”蒋明州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老子非......”
蒋明州的脑袋被身后的警卫员用力地按了一下,脸被压在玻璃上,变形得有些可怕,也很滑稽。
得到警告,蒋明州收敛了一些。
蒋乾耐心地等着他平静下来,才开口道:“你的饭卡给你充过钱了。”
蒋明州听到这里,神情缓和了些许,喊他名字:“小乾。”
又说:“难道你还真想让我关一辈子?”
蒋乾不作声。
蒋明州开始哀求:“爸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去签原谅书,放爸出去好不好?爸在这里面真的待够了,快待疯了!”
蒋明州在狱里待了一个多月,瘦了一点儿,脸色憔悴,但眼睛里还是含着他熟悉的暴戾。
蒋明州的眼睛就像是一个放映机,里面有无数过去的影子。蒋乾看着,就会想起很久以前的黑暗房间、冰冷床铺还有疼痛窒息。
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卷土重来。
他突然笑了,把电话放了回去。蒋明州大惊失色,看他的嘴型,蒋乾在说不好。
把蒋明州的怒吼连同那些敲打玻璃的噪音一并关在门内,蒋乾舒了口气,和封越一块儿往外走。
“所以最后你的意愿就是不签那个吗?”封越问。
“我不签,”蒋乾声音懒洋洋的,“他能关多久?”
“二至七年,具体要看情节严重程度。”封越说。
蒋乾笑了笑。
封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等他出来,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蒋乾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叼在嘴上,抬头看了看天,“就等他出来。”
“你......”封越顿了顿道,“有些话,我还是得说,你舅舅的意见也好,我本人的想法也罢,你可以试着去找一位心理医生聊一聊。”
“为什么找?”蒋乾回头看他。
封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我现在已经不自残了,”蒋乾的语调带上一丝轻松,“也不会发病,我正常的。”
蒋乾看着封越严肃的脸,又笑了,“和舅舅说,不用老担心我。”
“进。”方赋英说。
方映桢缩回敲门的手,觉得方赋英很好笑,还真把家当办公室了。
他拉开门走了进去。
方赋英的书桌上堆满了文件,乱七八糟的,最边上放着个烟灰缸,插着好几个烟头。方赋英戴着老花镜,低头在看文件。
方映桢挠了挠鼻尖,在沙发上坐下来:“找我有事儿?”
方赋英从文件里抬起头,看他一眼:“你还舍得回来?”
方映桢没说话,方赋英目前的语气态度还算可以,没到让他听着火大的地步。
“我和你张静阿姨商量了一下,”方赋英摘掉眼镜,很疲惫地按了按额头,“你从下周开始,回家里住,通校申请我都帮你提交给你们王老......”
方映桢猛地站起来:“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这事儿用商量吗,”方赋英开始有些不耐烦了,“童里在附中的初中部念书,张静阿姨接他放学的时候刚好顺道把你一块儿接回来,有什么不好的吗?”
“我不喜欢我不同意,行吗?”方映桢拧着眉道。
“你别给老子耍横,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方赋英赶什么似的挥了一下手,“我这两天忙得很,没空跟你讨价还价。”
方映桢像是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虽然他很会闹脾气,但其实很少真的生气。真正生气的时候,方映桢是说不出话来的。
方赋英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好,看着手里的文件叹气道:“住家里来也是为了你好,你张静阿姨也能照顾到你,你看你现在这么瘦......”
砰的一声。
门被摔得震天响,方映桢已经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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