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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帷殿的庭院中,落了满地玉兰花。
映雪道:“你既想他,何不寄书一二,暂慰相思。”
初九看着那盈白的玉兰花瓣讨人欢喜,便要弯**子去捡,却被族姐和未回一左一右拦了回来。
未回劝道:“公子现下是双身子,怎能弯腰。”
映雪叹道:“祖宗,我一会儿不看见,你便折腾起来的。”
未回将地上的玉兰花瓣捡起来,笑道:“有什么差事,公子使唤我去做便是。”
初九暗忖,偏你们这般留神。他转身坐在石凳上,再不随意动作。
映雪走过来,坐在他对侧,从深红广袖中探出雪白的指尖,抚弄着玉兰花瓣:“族姐方才说的,你听到了不曾?这些日子,可曾为長君传书?”
“我又不想他,还传什么书。”初九低声道,“我自己在南帷殿养着,便甚好。”
他一壁说,一壁折去花瓣上的茎萼,将玉兰花摆入琉璃铸成的圆盘。心里思忖着,将玉兰泡入茶中,斟给族姐喝。
须臾后,有守门的小厮疾步来禀,狮后驾临。
初九听着,只觉得出乎意料,与長君成亲这几年,狮后甚少来南帷殿见他。只是長君隔几日往月仲宫去一趟,请一请安。
却不知狮后前来,所为何事。
映雪直起身子,温声道:“狮后贵人既来看你,我先回避。”
“族姐……”初九咬唇出声,孕期多思,他也顾不得什么礼道规矩,伸手握住映雪的朱袖,“族姐别走。”
映雪心忖,自己与長君有一回龃龉,一个身死,一个被迫封入典狱。此时若要当面见長君的母后,恐怕不妥。
“我不走,我到后头等你。”
他二人言谈间,狮后已踏入庭院中。她望了一眼开得葳蕤的玉兰花,一副颇为愉悦的模样。
“少主也在。”狮后见了映雪,面上却不露旁色,只是声音温慈亲厚,“狮族粗陋,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少主宽宥。”
狮后身份尊贵,不比旁人。初九欲起身,亲自为她斟茶,却被狮后的侍姬拦下了。狮后笑道,既有了身子,便不必劳碌。
约莫喝茶喝了一刻钟,映雪便寻了个由头,踏着玉兰花瓣避到房中。初九下意识往后一看,却看不到族姐,只看到摆在院落里的雪青缂丝九扇屏风。
初九心中漾上没由来的慌乱:“初九见过母后。”
“都是自家人,你这孩子,还客气什么。”狮后含笑望着初九,眼眸中却不含温情,反而多了几分探索的意味,“近来身子如何?可有不适?”
未有结契的乾元在身边,坤泽自然是得不到慰藉的。然而初九如何能实言相诉,只道:“初九胎息安稳,少有不适。劳烦母后惦念。”
他暗忖着,上一回怀着碧玺的时候,長君身在典狱中,也不能陪在他身边。这一遭亦是。也不知他初九是作了什么孽,回回身孕,皆要忍着。
“你既身子安稳,我便安心了。”狮后以保养得宜的纤手拨弄茶盖,待香茶温下来,徐徐饮了一口,恍若闲话家常般,“却有一桩事儿要告诉你。孩子,你可莫要动气。”
初九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看向未回。也不知狮后此言,究竟是有何意。
未回回了他个宽慰的眼神,示意初九莫要心慌。
“母后请讲。”
“这酌莲雾境中,有个凤族的女子,名唤鶊娘。想来你也有所耳闻,数千年前,凤族便灭亡了。这姑娘,也是可怜。这些年来,是我亲娘一壁修炼,一壁悉心养着她。”狮后的目光静水一般落在初九面孔上,留意他神情的浮动,“母后是想,将鶊娘送来南帷殿,与你作伴,可好?你们一并服侍長君,也好有个人说说话。”
初九万万想不到,狮后说出如此一席话。
她是要将旁人送到長君身边?
初九齿冷道:“我……”
“母后知道你不愿意。”她将茶盏搁在案上,声音慈爱,“你是四海八荒唯一的坤泽,自小人人追捧珍爱。可有时候,须得容忍,不可一味任性。”
初九霍然抬眸:“我不愿意。任性也好,不容也罢,我都不愿意。”
“可長君已经应下了。”狮后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滋味,“你是龙族的二公子,她家世萎败,也比不上你,更威胁不到你。你便是容下她,又能如何?”
听到“長君已应下”这一句,初九骤地冷下心,整个人如坠冰窟。好歹是握住木几的马蹄足,方不至于跌下去。
他怎会应下。他又怎能应下。
“長君他应下了?”初九低声问道。
狮后目光沉静,似是在宽慰:“自然。他若不曾中意鶊娘姑娘,我何以为他打算,预备将那姑娘纳为平妻呢。你还年轻,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往后总能想得明白。”
随后,她又嘱托了未回几句,要初九安心休养,注意膳食。便带着侍姬们离去了。
原本便是愁多绪浓的时候,乍一听到長君要娶平妻,初九只觉得心都被活生生揉碎了,苦味咬在喉咙里,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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