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老奴拖动脚镣,慢慢转过身,声音依旧苍老沙哑,但语气却一改卑微、甚是凌人:“是她吗?”
陈虎从藏身之处跃了出来,扫了眼地上的谢檀,“是。儿刚才让暗卫又辨认过一次,那晚鼓动安西王出手的,确是这个丫头无疑。”看向老奴,“义父可查明了她的身份?”
老奴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反问陈虎道:“这一路上,她都跟在公子身边?”
陈虎禀道:“对,公子像是一直跟她在一起。从九畹山回来的时候,两人还是共乘一骑的。”
老奴不动声色,沉思不语。
陈虎等了半晌,躬身请示道:“义父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丫头?送去地牢?还是……”抬手做了个劈砍的手势。
老奴摇了摇头,“此女若是跟安西王有瓜葛,还得暂且留下她的性命。你先将人带下去,待我去见了公子再说。”
语毕,他动了动腰背筋骨,迟疑片刻,慢慢地将身形重新佝偻下来,虽不似先前那般驼背的厉害,但看上去亦是疲惫尽显、垂垂老态。
陈虎上前抱起谢檀,退了下去。
之前出言呵斥的那个圆脸小婢女,早已经恭恭顺顺地立在了一旁,见老奴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连忙垂首行礼,“陈翁恕罪。”
陈翁点了下头,“这里收拾一下。若待会儿公子问话,该怎么答,先想清楚。”
婢女屈膝,“是。”
内院,卧房。
顾仲遥盘膝坐于榻上,将周身盈动的真气缓缓收纳,脸色似已稍添血色,不再像刚下马车时那般苍白憔悴。
他睁开眼,看见推门而入的老者,因痛意而蹙起的眉头费力松开,唤了声:“阿翁。”
陈翁佝偻着背,快步上前,先伸手探了探顾仲遥腕间脉象,又查看他肩上伤势,沉声道:“怎么伤得如此之重?那帮护卫皆是花重金自幼培养出的死士,关键时刻竟是个个无用。陈虎和韩峰也合该重罚!”
顾仲遥抬了抬手,“事出突然,与他们无关。”
陈翁面色凛然,轻叹一息,“少主御下,万不能太过仁慈。战场之上,怠兵总是敌不过锐卒的!”
他见顾仲遥肩头绷带有些渗血,转身去案几上取过伤药,重新上前包扎,一面询问道:“少主去寻齐峤之事,可还顺利?人找到了没?”
顾仲遥白皙的额头上,浸着细密的汗珠。他艰难地移动臂膀,配合着陈翁缠绕绷带,“还算顺遂。建武元年,荥州大旱,我曾以化名让人送过六万斛粟米给齐峤,难得他还记得。”
“建武元年?”
陈翁想了想,道:“少主那时还不到十七吧?”
顾仲遥轻轻颌首。
陈翁继续手中动作,神情陷入回忆,“我记得,建武元年,少主刚刚进了梁国的门下省任职。梁国入仕,看重的是门第出身,可偏偏别的世家子弟大多都进了尚书省或中书省,少主却被安排进了门下省……”摇了摇头,“那两年,日子过得可不轻松!”
顾仲遥亦想起往事,嘴角浮出略带嘲意的轻浅弧度、稍纵即逝,“那时忙着在京城外布局,朝内的事,反倒没怎么上心,算不得什么。”
陈翁看了眼顾仲遥,“少主觉得算不得什么,老奴却是心疼得很。那一兵一卒、一城一池,都是如何搏来的,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费尽了心力,活得小心谨慎,半步都不能踏错……换作旁人,只怕一早就死在顾家的内宅之中了。”
顾仲遥淡淡道:“阿翁多虑了。换作旁人,或许更懂得以退为进、以弱示人,活得比我更自在。”言及此处,仿佛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瞬微微怔忡。
陈翁叹了口气,“福祸相依。现在回头再看,若不是当年过得辛苦、没被顾府的人盯死了,也搭不上齐峤这条线。倒是这齐峤,被卫国人出兵一清剿,就突然销声匿迹、踪迹全无,差点浪费了少主的一番苦心!还好现在人找到了。”
顾仲遥回过神来,点了下头,“齐峤为人重义,若让沐显或者赵子偃先一步与他达成协议,即便是我再搬出从前的旧事,也未必能说服得了他。”
陈翁缠好绷带,又重新取来一套衣袍,让顾仲遥换上,自己偏过头,嗓音沙哑地咳嗽了几声。
顾仲遥穿上外袍,看了眼陈翁,“早就说过,阿翁无需为外面的事担忧,多保重自己身体才是要紧。”
陈翁佝偻着脊背,摆了摆手,“人老了,上了年纪,难免咳咳喘喘的,少主不必挂记。我只盼着少主能早日成就大业,让我在入土之前能再披一回国师鹤袍,也就死而无憾了!”
他起身取过一叠书函,恭敬奉至榻前。
“这是近日从各处送来的密函。我粗略看过,暂且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那安西王赵子偃两日前离开了涂州,似乎是打算返回京城。”
陈翁抽出一封密函,展开来,递给顾仲遥。
顾仲遥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接了过来,垂目阅读,神情渐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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