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2 / 2)
周枕月强撑起一个笑,那好吧,给阿妍一个面子。
可她的眼底,镌满了厌食两个字。
周枕月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肉。叉子在手里来回转了又转,睫毛耷拉着,盯着那块煎得醇厚的肉。半晌,还是没能被举起来放到嘴边。
她放下了叉子和肉,转而去摸裤子的口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叠得十分整齐的纸块。
她一定把这张纸展开,合起,展开,合起,很多很多次。
纸的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每一道折痕都像枯死的树皮,沟壑纵深,挨不住稍微重一点的拉扯。看样子,怕是比打了细孔的邮票,还要脆弱几分。
她展开那封信看。
陆妍悄悄地探过脖子,偷看了几行。
一看开头的阿月,她就知道,这是穆雪衣写给她的。
信的内容很枯燥,也确实就是穆雪衣的水平。堆叠了一大把地方小吃的简介,什么红油凉皮,龙井虾仁,水晶肴肉,腊味合蒸,西湖醋鱼。
写得像个菜谱。就算是这些菜的百度百科介绍,用的辞藻也要更加华丽一些。
周枕月却看得很入迷。
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笑,没拿信的手往下一垂,像是要去握身边人的手。
可她身侧的那一边,根本就没有人。
多吃两大碗。
她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似是在替一个人鼓励自己。
陆妍小心地问:你这是?
这是她留给我的情书。周枕月合上那封信,按照折痕,谨慎地叠好,她说,吃不下饭的时候就看看它,想象着她在我身边,没准
她笑了笑,目光放空,像是回忆起了那晚的情形,能多吃两大碗呢。
陆妍看她这个样子,不禁红了眼眶,掩饰性地别过头去,嘟嘟囔囔的。
她那个没良心的,居然还给你留情书。
她不是没有良心,她是太有良心了。
周枕月把叠好的纸块放进口袋,唇边的笑丝毫不达眼底,只是在自嘲似的。所以,有时候,我倒希望,她别这么有良心。
陆妍干咳两声,又说:她就给你留这么一封啊,真狠心。看你可怜的,翻来覆去地看。
她留了四封给我。周枕月去拿托盘里装着鱼肉的青花瓷盘子,只是这一封,适合在吃饭的时候看。
周枕月的话倒是勾起了陆妍的好奇:四封?这一封适合吃饭时看,那其他三封呢?
不锈钢的叉子穿过鲜嫩的鱼肉,与瓷盘底部碰出细碎的声音。
另一封,写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玩具。还有一封,写了一堆零碎的东西,跳皮筋的口诀,抽陀螺的技巧,打翻斗板的方法。
周枕月捏紧叉子柄,垂着眼笑了一下,她写了好几大页,可是我都看完了,也没看懂翻斗板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妍:还有一封呢?最后一封写了什么?
叉动鱼肉的动作顿住。
周枕月抿了抿唇角,我不知道。
陆妍:不知道?
周枕月:嗯,我没有拆开过。
陆妍:为什么不拆?
周枕月盯着鱼肉,她说,我生她气的时候再拆。我又没生她气,拆什么。
陆妍轻笑:你这还叫没生她气啊?你看你,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周枕月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把一口没动的鱼肉盘子放到了一边,望着水池里嬉闹的两只鸭子,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没有生她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是我不够好,才逼得她需要自己去长大。
陆妍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生气了。你难道不想看看,她在你生气时都给你写了些什么吗?
周枕月捏着瓷盘子的手指一顿。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沉到了偏西的位置。阳光也没有刚刚那么明媚刺眼了。
陆妍陪着周枕月在池子边坐了一下午。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陆妍努力地寻找话题,周枕月却始终没什么兴致。不管聊什么,都以沉默收尾。
晚间,老爷子留陆妍吃了晚饭。
虽然中午那餐周枕月没有吃什么,但晚饭时,她吃了半碗米饭和一小盘炒鸡蛋。
据说那炒鸡蛋,是穆雪衣教给厨子的手艺。
更晚的时候,陆妍离开了,老爷子也回了房睡觉。
周枕月回到空荡荡的卧室,打开门,脑子里总是还停留着前段时间的回忆。仿佛时间从未向后推进。
总觉得,雪衣还坐在阳台的地毯上,支着下巴,搭着积木。门响后,她会回过头来,温柔地笑着说,你回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周枕月忽然想起了陆妍和她说的那句话。
不管怎么样,你生气了。你就不想看看她在你生气时,都给你写了什么吗?
不想看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