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2 / 2)
楚栖接到军中有刺客潜入的消息时还觉得果然如此成秋拾到底来了这招,幸好他们早有准备。但紧接着,传讯的侍卫便吐露了萧知谨重伤的事情,央求他即刻去往前线。
楚栖见到萧知谨时,已是翌日午后,只因南慕水路交通便捷,他随船逆流而上,副将护太子顺流而下,二者恰巧在当中相会。他匆匆上了船,还没来得及发问,却发现萧凝和亭素已经到了。
萧凝仅在寝衣外边套了件袍子,显然是匆忙出门,顺滑昂贵的料子上沾满了泥水。昨日晚间下起了春雨,密密绵绵,裹挟着料峭的寒冷,更将她的脸色衬得犹如三尺积雪。
她看见楚栖的到来,阴沉至极的脸色恍若有了一瞬的松动,将领、侍卫、宫人尽数退去,房内仅剩他俩、亭素与沉睡不醒的萧知谨。
楚卿,我唯有一个心愿望你出手,此事完成之后,无论你想寻找宝藏或是对抗成秋拾,南慕必然鼎力相助。她颤抖着嘴唇,扯着楚栖的手腕,将他拉到萧知谨面前。
救救谨儿!
你与亭素能力相仿,她办不到,但你一定可以请你救救他!
楚栖没有多言,把了萧知谨的脉搏、听了他的心跳、又掀开他眼皮看了一会儿,慢慢收回了手:太晚了,抱歉,我做不到起死回生。
这句话像是割断了悬在萧凝头顶的希冀,瞬间将她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抽干殆尽。
她全然颓丧地跌坐了下去。亭素连忙扶住她,却被萧凝甩手打了个耳光,接着反手掐住了下颔,字字泣血:亭、素!我们相识整整二十七年了,什么秘密互相不清楚?我数次救过你的命,你也尽全力拉我出泥潭深坑,才有了今日的你我和今日的南慕!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在你心里,我也好,南慕也罢,只是给你达成目的的跳板和工具!
陛下!亭素跪着疯狂摇头,泣声哭喊,我没有,我从没有想过背弃您,更不是利用与欺骗!二十七年啊,你是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更是我的血与肉我怎么可能拿我的血肉去交换那些毫无保障的利益?!
她痛苦地合上眼:是,与成秋拾私下会面完全是我的错,是我判断失误、鬼迷心窍、一时冲动,但我从未做出任何有损南慕的事情,不曾提及任何有关南慕的秘密,更不要说太子殿下了
因为提及到的人是我,楚栖心想。
他尽力诚恳:二位冷静一些,我想先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亭素与萧凝的僵局虽未见和转,但至少因楚栖的存在而没有更加撕破脸,亭素心中郁苦难当,愧疚与委屈聚集在一起,恼得她心乱如麻,但这些加起来怎样都比不过一位刚失子的母亲,所以她勉强维持着情绪开口。
方才听护太子前来的副将所言,昨夜本一切如常,太子谨听陛下口谕,增调士兵巡视,结对站哨,通夜点燃灯火。但半夜时分雨幕渐大,浇熄火光,三尺难见。太子担心久夜淋雨,士兵伤寒,加上暴雨之下,敌畜也难以进攻,便体恤地削减了一些巡察人手,但比以往只多不少。
太子与几位将领集议到深夜,散会之后,仍留下一人续议,此时毫无异样,然而不过半个时辰,副将便被帐外的惊叫喧哗吵醒,集合问询,原有敌畜潜入,意图脱逃。那畜生四足矫健,疾步如飞,凶猛残暴,齿间带血,费了好大劲才将它打死。而等他去向太子回禀时,才发现营帐内已是一死一伤。
太子重伤垂危,另一人回天乏术,他知兹事体大,连夜将殿下带回并传讯宫中。然而我只能治疗女子,对太子的伤势爱莫能助,但你却不同,可惜还是没赶得及
但亭素的声音依旧愈加嘶哑若不是她另有谋算,楚栖本该也在前线,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尽快做出反应。萧凝对她的透顶失望其实没有错,她有着不合时宜的异心,太子的薨逝并不能完全与她撇开关系。
原本互相纠缠、牢不可破的绳索,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变得丝裂绳断。
楚栖沉默片刻,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将目光投向了面无表情的萧凝。
她自那一瞬的爆发之后就不再表露情绪,身份很快从一位伤心的母亲转换回了南慕的君主,只有紧握起青筋的手背展露出她内心的痛恨。
戕害君主,是为不忠;非战行刺,是为不义;徒起兵戎,是为不仁;此等不忠不仁不义之徒,我南慕必与他势不两立!萧凝的眼神犹似寒冰,楚卿,你非南慕之人,朕无法授你军职。但若你能设计劫杀成秋拾,将他捉拿归来无论生死,朕必将倾尽全力,为你的一切行动提供最大帮助。
奖赏听起来虽然盛大,但楚栖心里清楚,萧凝承诺的也仅限于搜寻圣物罢了,而他已经悄然将其把控在手中,不再需要南慕的协力。但他依旧颔首接受了这个提议,成秋拾对他来说是一个必须要除掉的隐患,他们之间的关系几乎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既然萧凝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那联手也是自然的。
只是倘若放在往常,萧凝并不会跳过亭素却反而来利诱、恳请他相助,正是因为她对亭素的失望透顶,才让楚栖有了更多的后援、更直接的面对、更迅速迎来终结的机会
与此同时,承宛军营。
精心培育多年的猎手死了,成秋拾发了一早上的怒,此前给他下马威的将领得知他夜里独自偷袭敌营,气得嘴唇发紫,指着他的鼻子唾骂了几十句腌臜话,成秋拾也被激得更加疯魔,险些不管不顾先打起来,场面反而比南慕还混乱。
承国将领有够崩溃,他们无人想真与南慕大动干戈,昨日才商议好的对策也是以敌不动我不动、和缓谈判为先,但成秋拾的肆意妄为一来没有与任何人商量,二来实在太胡闹疯魔了。
返聘回来的镇南将军险些气得当场中风:你若只是突袭也就罢了,昨夜大雨倾盆、昏暗无光,咬死不认就是了。可、可你还听说现在南慕太子生死未卜,要是真连命都保不住,非但南慕不会善罢甘休,就连天下都会耻笑咱们!
天下都要没了,还有功夫管别人?这耻笑能重几斤几两?
严勖则冷静许多:若他真有个好歹,南慕必将化悲愤为力量,来向我们讨要说法,到时候两军相对,哀兵易胜,国师也要承担这个风险吗?
成秋拾嗤笑道:虽说我早知道你们南边常年安逸,斗志萎靡,个个贪生怕死,但也没想到打都还没打呢,先唱衰自己拔高别人,到时候两军相对,你们怕是举个白旗屁滚尿流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老子抽死你这狗窠养的杂种!
这侮辱至极的话彻底激怒了在场的将士,原先还能冷静劝架的人也无法保持理智,纷纷收手等着成秋拾被暴打。但成秋拾轻轻动了动嘴唇,就有两个一直跟着他的枯槁黑袍人挡在他身前,一左一右冒着寒气,伸出的指甲都是乌黑如墨。成秋拾的眼神比以往更要阴冷许多,直教人心底犯怵。
到底有所顾虑,这些人也不敢真的动手,只得悻悻转而啐骂,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柳戟月才姗姗来迟。
他也不知是真的晚起还是故意拖延,只简单披了件金丝龙纹外氅,长发松散垂着,仿佛一点不为这件事着急。
严勖被众人推了出来,询问此事该做何处置处置成秋拾和南慕后续的反应。
朕虽不愿见到这个结果,但木已成舟,多虑也是无益,接下来好好应对南慕的招呼便是。他三言两语便把能引起两国世仇的大事盖了过去,谁都能听出来是想保成秋拾,将士们心有不忿,正欲进言,却又被皇帝打断,其他事情等战事结束之后再议,你们先商讨一下应对之计,朕与成国师有几句话要谈。
人群中仍有窃窃私语,严勖似有所觉,抿了抿唇,率先低头:臣等遵旨。
沐浴着将士远去的怒视,成秋拾动了动嘴,那两个黑袍人渐渐消失到阴影中。
他挖着听够了将士谩骂的耳朵,又抹了把沾上唾沫的脸,咧了咧嘴:我想好了,要把他们做成人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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