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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发现令楚栖心头一跳,当下另寻了张纸,逐字考量,将有朱红轻点的文字誊抄下来,边研究边手指发颤。

他与笔友神交多年,来往书信虽碍于山高路远,算不得多,但闲暇时翻看却是常有的事。又因为用鸽子传信,只能在一掌大小的小纸上书写,所以都练得一手小字和去繁就简的能力。这朱笔印记很不起眼,混着墨字更是浅淡到几乎看不见,因而可能就此混过了敬王的查验,也亏得他细看了几遍才发现端倪。

楚栖将那些字挑了出来,不由微妙地想,这皇帝混的,别是给他发什么求救信号吧。

他垂眸看向纸上的字,只见它们按顺序分别是西、面、睡、绵、月、酒。

楚栖:

他一头雾水地将这几个字排列组合,又不知需不需要再从谐音着手,非说根据词组的搭配来看,西面应当是固定的,剩下的四个字里,酒绵相对于其他来说更有可能一些,但剩下的睡月或月睡一词又不知何意。

又或者有几字是单独分开的?这个月指的是柳戟月他自己还是单纯的月亮?若是说起西面的酒与月

楚栖盯着风光楼内的那座大戏台,忽然从沉思中惊醒。

他倒是知道京城西边有一处喝酒赏月的绝佳去处。

那处还和他们风光楼前身差不许多,不如说是风光楼的对家产业在西市夜河上随波摆荡的酒舫。

京城的烟花之地,当属三处最知名。

东市风光楼出名的是歌舞,每月的风光盛宴热闹非凡,吸引不少达官贵人他们去别处还没那么理直气壮,唯有去风光楼可以挺直腰板说自己只是欣赏。不过由于最近换了东家,彻底撤了皮肉生意,开业的日子也随世子心情,变得冷清了不少。

南市玲珑阁出名的是美人,从杂役到倌儿到头牌都是一等一的出众,附庸风雅是少知会的,但床笫秘事倒是都很通透。然而玲珑阁走的是物以稀为贵的饥饿营销手段,没后台关系的人去寻快活还要领号排个大半年队,很是让人扫兴萎靡。不过明遥说他有次敛了身份排了三月终于进去,所谓的美人一个没看着,竟都是些庸脂俗粉,还险些反被嫖客调戏,气得他想把店砸了。

楚栖当时安慰了他两句,脑子里却全是想的得找机会学习玲珑阁这营销方案。

至于西市,则不止一家酒舫。夜河本不叫夜河,只因为夜里行那事的船舫愈来愈多,逐渐占满了河道,夜里看去,水面上灯火通明,波光粼粼,舟舫轻晃,暧昧不可言,这才改称为了夜河。荡于波心,看银月光辉照耀河水,倒映出月色虚影,再配上一盅好酒,与爱人或做/爱的人互诉衷肠,美不胜收。简而言之,出名的是玩法多和浪漫。

楚栖便在当夜来到了夜河。

他之前一直没有来查探同行的心思,毕竟他干的真只是纯洁的歌舞罢了,但此时见到夜河之上的数艘大船、十数艘中等船只和数不胜数的自驾小船,才深深感觉到了危机。

风光楼不行啊!硬件设施就差了!瞧瞧人家这舞台效果!

他甚是无言地晃晃脑袋醒醒!不是来参观学习的,是来查探皇帝给他的求救信号的!

然而这地方能查探出个鬼啊!真是他解读错误才对吧!

更何况如今夜河上几十艘船,大船小船中等船,应有尽有,他该去哪只?

楚栖边研究还边心想要真指的是这里,莫非柳戟月还偷偷来过?既然一个风光楼一个夜河酒舫都去过了,剩下的玲珑阁多半也不会落下,真是啧啧。

河岸边接引的婆子看他衣着华贵,却神情变幻莫测,时而紧张,时而犹豫,又驻足不前,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凑了上来,公子,想上哪艘船呐?

楚栖迟疑道:最好的,船要最大,酒要最绵。要是柳戟月真来过,那肯定也只可能选这个。

那婆子一脸我懂的笑意,哎哟,看公子的模样就知道要挑那儿!来来来!她招来一只带人的小船,拽着楚栖便上去了。

婆子指着来往船舫介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可要好好享受享受!瞧,那艘是如意舫,那儿的姑娘模样最标致;那艘是欢宾舟,若是喜欢南风那可有福了。至于咱们去的可是这儿最好的地方,惊鸿洲榭!

楚栖打量着左右船只,闻言蹙了蹙眉,惊鸿洲榭四个字一点和信纸上的那几个字搭不上,他询问道:这些来往酒舫中,有带酒、绵、睡、月这几个字的吗。

婆子笑道:带酒字的倒是有一二,但都不起眼,其他却是没有。但公子啊其余倒也罢了,月字可不能随意使,从前有过的,可不都改名了。

楚栖明白她意思,赏了她些银子,压低声音问道:那改名前,有哪艘带这字的?

婆子道:公子可来对地方了,从前这惊鸿洲榭还是条小酒舫的时候,便用过睡月舫的名儿。

第49章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3)体力:5.

没来错地方。

楚栖呼了口气,登上酒舫上的踏板,巡视面前这艘巨大的游船。它行驶于夜河之上,速度很慢,足足一整夜才会从河岸的一边抵达另一边,也因此驻足于舟舫上时感觉不到它的移动,几乎与岸上那些楼馆无异。

待到踏入舟身之中,才见内里装潢的富丽堂皇,三层高的楼台漆金涂艳,极尽奢靡,恐怕即便是皇家的船舶也没这般高调。

楚栖啧啧感叹,他之前几乎不来西市这边,都没打探过酒舫船背后的势力,原先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商人,但在亲眼看到夜河酒舫的规模之后,他才隐约察觉到,这幕后绝不可能是一般人。不说别的,东承水师强大,因而将造船的技术和船只的调配抓得很紧,但这艘惊鸿洲榭显然已经超出普通商人申请的规模了。

不过这暂时不是他首要关心的事,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柳戟月要他过来干嘛。

他知道,柳戟月在宫中暂时脱不开身,所以借凌飞渡入宫的机会,将带有密语的书信递交给他。但这首先便有疑问,一来皇帝有什么急事需要这般私底下托人,还是完全不明所以的自己;二来即便当时只有他误打误撞派去的凌飞渡能够联系,单只有那六个字,他也根本琢磨不出其中的具体奥秘。

于是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楚栖欣赏了一会儿厅中的歌舞,叫人在二楼开了个雅间,独自坐在窗边小酌。

此间风景极好,凭栏倚靠,斜斜遥望,可见夜河之上波光粼粼的星月倒影,远处岸边更有跳动起伏的灯火光亮,配上全京城都有名的美酒佳肴,已是惬意非常,若是还有绵软娇嫩的佳人在侧,必定将忘怀所以,笙歌一夜。

怪不得生意比他们风光楼还好,楚栖心道,摸了摸袖中的书信,颇为好笑地想,莫非柳戟月是来提醒他注意敌情,赶紧考察竞争对手的?

他兀自对月独酌了两个时辰,临近子时,连这风月场所都有些安静下来的时候,终于听到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楚栖咽下最后一口美酒,缓缓偏过头,斜睨向来人。他今日前来虽未带侍从,本身也不是个熟脸,但在京城的名声还是响亮的,风月场上惯有会看眼色和打探消息的人,所以早能笃定对方会主动派人来找他,然而面前的这个人,委实让他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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