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2 / 2)
停。楚栖打断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烦闷的情绪,退下吧,此事不要再与别人提起了。
凌飞渡退下后,楚栖唤人抬进一个浴桶。他坐在热水里,让水流洗去他身上的污垢与内心的疲惫,却很难不思量许多,关于今夜,关于未来。
他不知道柳戟月到底在盘算什么,自己又在他心里占据着怎样的地位,只觉得现在正行走在一块不知厚薄的玻璃上。假如碎裂,迎接他的可能是温柔的羽毛与松软的云朵,但也有可能是刺骨的冰水与不见底的深渊。
所以说回京真是太难了。
此后一夜未眠。
然而与此同时,摘星宫亦灯火通明。
楚静忠处理完宫变之事罗冀与罗纵一并收押进了天牢,其余黑甲卫兵与部分当值羽林卫直接立地处决这才回到了紫微殿。他看着立在殿前檐下的明浅谡,撇头问道:陛下睡了?
嗯。明浅谡垂眸片刻,终是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早就察觉到罗冀的不对劲了。自从陛下收了他一半兵权,他便明里暗里做着动作,我也因此时刻做着准备,当今夜有人通传摘星宫进刺客时,我便立时带人前来。只是想不到,罗冀竟如此胆大包天,还是让圣上受了惊。
此事与你无关。楚静忠冰冷的视线望向殿内,有人要算计,你防也防不住的。
幸好陛下无事。明浅谡闭了闭眼,复睁开时,才掩去了之前的愁绪,稍显轻松了些,许多年未见世子了,他倒与你一点不像。
不像我是好事。楚静忠淡淡道。
明浅谡本欲失笑,可再品味一番,却点了点头:也对,世上只要有一个敬王,就足够搅得庙堂天翻地覆了。
楚静忠沉默。
良久后,他终是瞥了一眼明浅谡的侧颜,仿佛随口提醒:你既然仍是不敢进紫微殿,去旁侧太微殿或勾陈殿合个眼也是好的,还想在这站到天亮吗?
明浅谡的手微微一颤,臣子礼节,无诏不得留宿,我也不像敬王那般可以随心所欲。
楚静忠哼了一声,径自踏入紫微殿,随手一挥,回去吧,我陪着陛下。
静忠。
楚静忠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他身后明浅谡的神情似有一瞬的慌乱,仿佛想要确定什么答案:陛下是仁慈的君主,会成为明并日月的贤君,对吧?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更教他为君之道,他也从不令我失望,所以他一定不会
楚静忠直截了当地打断他:丞相,无诏不得留宿,你该回去了。
他静静等了会儿,直至听见背后之人离去的声响,才继续迈着步往殿内走去。
心中却忍不住嗤笑一声,明浅谡果然是二十年如一日的天真。
紫微殿内只有隐隐绰绰的烛火光亮,内宦宫人大气不敢喘地跪在地上,原本应该睡了的皇帝却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手里正喂着一只挑染红毛的鸽子。
敬王挥手让人全都下去。
他看着柳戟月:你打从一开始,调任罗冀回京就是为了今日?
柳戟月却专心含笑喂着鸽子,因与你的仇怨,他在南地找人暗杀过楚栖数次,令他寝食难安,你觉得朕会不记仇?
你就为这个?楚静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为这个,你拿整个皇城做赌注?!
这也叫赌注?柳戟月也笑起来,再给他十倍兵力,他也多掀不起半点风浪。敬王,罗冀有几斤几两,不全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楚静忠冷冷盯着他,那年,你忽然调任镇南将军为太尉,我还真以为是小虎长牙,知道找人帮忙了。风光楼中罗纵与澜定雪的暗通款曲,我自然也一清二楚,但还以为是你要借罗纵插手我青黎卫的事原来从头到尾,连我也被你骗过去了。
朕若不尽快将他调入京中,怕是早就见不到敬世子了。柳戟月蓦然回视他,你明明有另派青黎卫监视,却叮嘱他们不必出手。你不正希望他悄无声息死在外边算了?正好不是你亲自动手楚静忠,有时候朕也不能理解,你这种令人发笑的忠心!
柳戟月说到最后,呼吸一急,不免捂着胸口喘咳了一会儿。他坐回椅上,重新看着愠怒难忍的楚静忠,好笑地摇了摇头:罗冀不该死吗?你不想给严武贞的冤魂报仇吗?你手里早就有为他们翻案的证据,一旦列出,本就可以将罗冀打得万劫不复。弑君,只是个掀开过往的由头,和定死他命运的罪状罢了。
我一直记着,但不是时候。朝中现在无大将之才,虽四方安定,但免不准突现战事。罗冀与我私仇再大,终究是有带兵的本事,他死了,谁去补南边的空?楚静忠说罢,冷笑了一声,我倒想着把楚栖送过去好了,他也该见见世面,整天想什么歌舞!
谁说没有?柳戟月瞥他一眼,从御案上摸出一道折子,随手飞了过去,敬王一心为国为民,教出的青黎卫也个个天赋出众,其中就有位少年英雄,已趁你离京的这段时间赶往南地,轻松收拾了罗冀的残部,也颇得民心,那边人都说,恍若严武贞再世呢。
柳戟月有些困倦地撑着头:敬王,虽说朕是真不理解你那斩草不除根的优柔寡断,但唯有这件事,算是轮着个好结果罢。
楚静忠把那道密折看了一遍,终是冷哼道:原来陛下就是这么编排的,把苍在南地干的事全都嫁祸给我?好让罗冀以为是我害他至此。
狐假虎威罢了,敬王反正也已经债多不压身。柳戟月淡淡道,何况,敬王不是去做更机密的事了吗?人呢,带来了?
带来了。楚静忠漠然道,梁王的嫡次子,已经开蒙了,比他几个哥哥可聪明不少,身体也好。
梁王是过去的四皇子,柳戟月登基后,他去了封地。
柳戟月忍不住大笑,笑到最后,竟是又在咳血,许久才缓匀了气:那朕是时候可以退位让贤了。曾有太医说朕活不过二十,敬王把他抹了脖子,如今看来也不过只有几月偏差,死的冤了。
他摇头笑道:只是这次还望敬王将他教的好一点,不要再如朕这般重病缠身了。
楚静忠静静看着他咳完,神情有片刻的恍惚,最终却只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等等。他正欲离去,一道折子却飞到了他脚边。
柳戟月从喘咳中恢复过来,指着地上的折子,眼底带着笑意:北雍要派公主和亲,他们十四皇子也要来,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楚静忠回过头:代表什么?
代表啊柳戟月轻声道,敬王,你最不想看到的事可能就要发生了。
楚静忠拂袖而去。
他面上含着清晰可见的薄怒踏出紫微殿,椿芽儿咬了咬牙,才敢追上来:千岁,千岁!陛下不用药怎么办?
楚静忠霍然止步,猛地转头,掐住椿芽儿的脖子,贴在他耳边,死死压低了声音:不会硬灌吗?
椿芽儿吓得颤抖如筛,楚静忠蓦地放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他想死就死去吧!多找一个陪葬算他本事!
半月后,楚栖去天牢探视罗冀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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