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徐后传 第10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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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这个烫手山芋,智及方丈也很头疼,一个亲王,到底犯了什么错误要被皇上罚到乡下老家种地?要让他吃尽苦头,又不能让他死了,还要防着北元等奸细刺杀他,唉,好烦。

僧人说道:“是,方丈,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小僧见他相貌气度不凡,不是池中之物,怎地沦为了流民。”

这时又进来一个知客僧,说道:“回禀方丈,新来了一批龙兴寺挂单的和尚已经安排好了住所,他们人太多了,寺里禅房住不开,只得先塞进大通铺里住着。方丈,小僧发现他们居然偷藏兵器,并且有一股杀气,这些人除了剃着光头,手里的度牒文书是真的,其他一点都不像出家人啊。”

这些伪装成和尚的都是锦衣卫的高手,杀人如麻,和佛门清静之地格格不入。

智及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就诸法之生与不生,说六句之不可说,即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生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不可问,不可说,一切顺其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喵喵第一次坚持了爱情,朱棣之前的无条件的付出没白费。

出了两个皇帝,龙兴寺名符其实

☆、第164章 春雷震震

朱棣挑着粮食,艰难的往山半腰守林人茅屋而去。

他曾经两次来过凤阳老家,第一次是皇陵建成,将祖父祖母的坟墓迁进去,整个皇族都来到凤阳祭拜祖先。第二次就是徐妙仪被北元世子买的里八刺劫持到了凤阳韭山,他接到密信前来解救。

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被罚凤阳历练这番落魄潦倒,生不如死。挑着沉重的担子行走在山路上,刚刚结痂的鞭伤又扯开了伤口,他能够感受到温热的血液如蚯蚓般从脊背绵延而下,濡湿了腰带,正月的寒风吹过,浸透了鲜血的腰带冻的硬邦邦,就像那天父皇抽打他的鞭子。

不过**上的痛楚不算什么,心里的怀疑和纠结才折磨人。一开始朱棣十分笃定徐妙仪会来凤阳救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慢慢不自信了:她真的会来吗?

我在她心里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她看见一无所有的我,会不会退缩?

她历经坎坷,是个对爱情和婚姻充满悲观看法的女人。我一次次坚定的抓着她的手,一次次安慰她摇摆的心,而这一次,我被父皇罚到凤阳思过,无法走出半步。

妙仪,我们能否过这最后一关,就看你的决心了……

朱棣行经一片桃树林,正月里干瘪的树枝上已经有了一簇簇密集的褐色花苞,稍稍一暖和便要开放,山半腰处,竹篱茅舍在树林间隐约可见。

终于要到新家了,这里和京城气派巍峨的燕王府简直是云泥之别,不过好歹是遮风避雨的安生之地。

朱棣挑着担子快步走向新居,一贫如洗的茅草屋,连门锁都没有,穷到这个地步,确实也不需要锁这种精致的玩意儿。

朱棣推门而入,幸好上一个守林人留下了被褥,失血和饥饿使他头晕,他放下担子,倒头昏睡过去。

朱棣是□□渴唤醒的,头晕脑胀的摸到厨房,水缸却是空的,朱棣猛然想起龙兴寺的僧人说冬天山上溪水干涸,需要去山下河里挑水吃。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空乏其身……”

朱棣往返茅屋河流七次,方注满了水缸,一路默念着宫里大本堂夫子们教的文章激励自己。

倒了半锅水,抓了两把麦子撒进去,打算煮一锅麦子粥解决晚饭。朱棣寻遍了整个茅草房,都没找到点火的火镰等物。

这才是穷的叮当响。

朱棣找了一段木柴,取出柄匕首削尖了——或许朱元璋担心儿子在山上被饿狼吃了,居然想到给他留一柄防身的匕首。

削好了木柴,朱棣从被褥里扯了一些棉絮搁在木头上,削尖的木柴搁在中间,猛地来回搓动,当他嗓子快要干的冒烟时,钻木取火的棉絮也开始冒烟了。

朱棣大喜,小心翼翼的伺候这难得的火种,终于引燃了炉灶。

麦子粥在锅里咕嘟着,闻着清甜浓稠的麦子香,看着炉膛里跳跃的火苗,父皇训斥的话历历在目:“……当年朕种过地、荒年里甚至要过饭,为了家计当过和尚,经历种种磨难。不要以为你在沙场冲锋陷阵就多么骄傲,多么了不起。其实敌军千万人不能使人胆寒,但是人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饿着肚子,长期不死不活的苦熬着,行尸走肉般看不见希望,比死更难受。”

朱棣短短不到半月,就吃到了父亲少年时期的苦头。背上的鞭伤疼痛依旧,一闭眼就能回忆父亲挥舞着鞭子时的暴怒和训斥,朱棣却一点都不记恨父亲了。

朱棣喝着滚烫的麦子粥,一股满足感从胃部传到全身,顿时通体舒坦,他回想起大本堂夫子们讲述的历史,琢磨出了一个道理:其实所有的改朝换代都是从百姓吃不饱开始的。

父亲总是骂他忘记根本,不知民间疾苦,他以前始终口服心不服,现在才懂得,单是在沙场征战、在军营里操练或者在京城街道上看着市井生活,这都只是表像而已。

真正的根本是身无恒产的乡下农民,谁给他们饱饭吃,谁能让他们安心耕种田地,他们就会为谁卖命,所以父亲才会爱惜百姓,痛恨贪官污吏,明知百姓基本不识字,还大力推行《大诰》等律书,命人四处宣传诵读,贪污六十两银便斩首等比前朝所有刑法都严格的律法。还有谁家有《大诰》一书,家人触犯了刑法会酌情宽大处理等前所未有的规定。

原来这些看似不近人情或者天真可笑的背后,父亲的想法和出发点其实十分直接和单纯。

父亲是残酷的,也是仁慈的;是冷血的,也是善良的,真是一个复杂的人呢……

麦子粥喝了个水饱,朱棣对父亲的怨气、愤怒、对徐妙仪的不安、焦躁等全都消失了。父亲有父亲的立场和打算,他觉得这么做是对的,才会坚持做下去。他还是帝王,早已习惯操控一切,任何不符合他想法的当然会排斥。

而我也有自己的选择和考量,路是自己选的,我不后悔。他是开国帝王,我是皇子,我们注定不会走同一条路,也不可能真正互相体谅,尤其是父亲,他根本无暇理会儿子的想法。我既然坚持要娶妙仪,那么就应该承受父亲的质疑和怒火。

凤阳历练,从云端跌落到淤泥,吃尽苦头的朱棣更加佩服父亲当年绝地求生的勇气和才能,只是敬佩并非盲从,对于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反而更加清晰坚定了。

朱棣熄灭炉膛的灶火,取出一根炭条,在涂着石灰的竹篱围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棣”字,心想如果徐妙仪来凤阳找他,寻访到此地,就知道这是他的住所。

她一定会来的。

朱棣拿着炭条反复涂抹加粗“棣”字,人生在世,总要有一些信念。

次日,他忍着背痛在山林打猎,猎到一只山鸡,他将山鸡入锅熬出白花花的油脂,炸干的脂渣拌在昨天吃剩的麦子粥里当菜吃,却将珍贵的油脂用来当了灯油,白白燃烧。

夜间罩着透明琉璃灯罩的油灯挂在院门口那个“棣”字上,灯光很弱,却是果林唯一的光亮。朱棣半夜还起来检查灯火有没有熄灭,或者续一续快要烧干的灯油。

偶尔夜间有小动物或者飞鸟制造出类似行走时沙沙的动静,朱棣就会弥足凝望,期待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不是她。

短暂的失望过后,朱棣立刻安慰自己,下一次,下下次,她就会出现了。

春天虽然到了,但春寒十分霸道,不肯让位,果林的花蕾始终不见开放,就连田地都还冻得严严实实,无法耕耘播种,也无野菜瓜果可以充饥。

幸亏朱棣是个不错的猎手,不至于饿死。每日上山打猎,多少都有些收获,他甚至猎到了一头狼,狼皮卖给了邻居村里的一个小地主,换了两斤浑浊的豆油和一包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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