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12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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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小怜倒不见得是多爱揽事,但她也不是‘超凡脱俗’之人。现下亲妹妹做都知,她跟着沾光,甚至能通过帮衬红妃分享更多好处,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153章 物华天宝(3)

正月十七,孙羊正店,客似云来。

正月里最热闹,这年头穷人九九六还嫌不够,富人也不见得清闲,真正要说能享受生活,也只有腊月底、正月初这一段时间了。而这一段时间内,又以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为‘高.潮’——也可以说是最后的狂欢,元宵节后三天灯会,收灯夜之后年末年初的欢乐就结束了。

眼下正月十七,狂欢还留有最后一点儿‘小尾巴’。特别是一些达官贵人,其中有一批富贵闲人,他们到底比普通人有钱有闲。别人已经准备告别过年时的欢乐假日了,他们还没玩够呢!

朱英、柴禟等人就算是其中一员。

两人今日叫了一班朋友、门客,又召了几个侑酒的女子,还在撷芳园下了帖子,就打算在孙羊正店好好欢宴一番。

朱英柴禟并一众朋友门客来的算早的,几个侑酒的女子也并不迟。撷芳园那边,过来陪客、表演的女乐、雅妓也颇早,不多时便有小娘子抱琵琶唱弹、席间舞蹈...真正来迟的只有一个红妃而已。

红妃是朱英柴禟请来的‘正客’,其他撷芳园送来的女子都是陪客,是任由撷芳园做主点名送来的。

这个‘正客’来迟了,自然引人注目。立刻就有人笑道:“师娘子可迟了,要罚酒啊!”

柴琥在旁支着下巴,看着红妃,有些阴阳怪气道:“罚什么罚!如今我们师娘子往高枝上去了,你还这样嬉皮笑脸与她调笑?人可是撷芳园都知,你可知什么是‘都知’——你小子不常在京中走动,哪里晓得这些女人的厉害!”

“女乐本就是极金贵之人了...她们往来于权贵之间,看似身份卑贱,实则最接近权势!你在这儿充贵人,殊不知人家来往的贵人比你强出百倍!你爹命你好生练武,好进军中搏个前程,却不知这样的‘前程’落到人家手里,说不得就是一句话的事!”

“官宦子弟尚且要努力十年才能拿到手的东西,人家一夜之间就得到了呢。”

“更别说,如今师娘子已经是‘都知’了,这就是女乐里的头头,你待如何?人家的裙摆是能舞动汴水的...不知多少人已经拜倒在了罗裙之下!”

红妃瞥了柴琥一眼,规规矩矩行了礼,别的话却不说。

上前取了金壶、金杯,满斟三杯酒,端起一杯酒道:“是我来迟了,自罚三杯!”

说罢,一饮而尽,还很有江湖味地翻过杯子,以示杯中酒已尽。

正要去拿第二杯时,酒杯却被柴琥抢先拿走了,也不多说,闷头饮尽后才道:“饮酒那样急,是做给谁看?故意激本王不成?你本来就是不胜酒力的人,平素也少饮酒,更吃不得紧酒...那杯也拿来!”

红妃倒也不和他客气,她根本不喜欢喝酒,有人代她,她才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呢!更何况这事本就是因为柴琥而起的——虽然提罚酒的人不是柴琥,但以正常的情况,面对那种玩笑话,她本就最多罚一杯!以她如今身份,方方面面都是有优待的。

红妃干脆利落地将酒端给柴琥,柴琥接过之后又是一口闷了:“这才对!你这人就是与人怄气,也要叫别人吃亏!和人怄气对着干,若是让自己不爽快了,那可值当?”

在场的人见柴琥真在教导红妃,包括朱英在内,一个个也是无话可说。刚刚阴阳怪气的是他,当下人多喝两杯酒就看不过眼的也是他!与此同时,开头叫红妃罚酒的武家勋贵子弟也笑了:“康王真是...你方才说的话,在下原是半信半疑的,可如今见康王如此,却是十足信了。”

这个‘现身说法’实在太有说服力了。

大家一起大笑,只朱英没有大笑,笑意挂在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他这些日子也忙,前些日子倒是听说柴琥对红妃热心,然而他没有太当真——他知道这位王叔是什么人,一则生性薄情,玩闹很厉害,却一概未真正放在心里过。二则自矜身份,他自己是王子皇孙,对于身份不如他的人,向来是不会真正有尊重的。

他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因为他是当今官家的亲叔叔,这个纨绔子弟算是最高级的那种。这种人就不要指望他们有什么真心真情了,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得来一切太容易,也不会知道珍惜...柴琥或许会觉得红妃是个有意思的‘玩意儿’,也愿意和和气气说话,甚至纵容红妃‘冒犯’自己,可也仅此而已了。

然而如今,朱英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柴琥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无法自拔了。自以为对方只是一个美丽有趣的‘玩意儿’,然后玩着玩着就一切变了。而这个时候再要抽身而退,已经不能了。

或者说,柴琥本人都不见得有抽身而退的意思。

为什么要退?这不是很‘好玩’吗?对于柴琥而言,无论是‘爱慕’的甜,还是求而不得的苦,都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呢。相比起日复一日的笙歌享乐,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冒险,一场好戏。

至少在这时,柴琥并不讨厌这个。

柴琥替红妃喝完了两杯罚酒,红妃已经坐在他身旁了,也没有移坐。柴琥便招了招手:“换些新菜色来,素些罢,别整日不是甜的,就是酥的...你坐本王身边,怎么不倒酒?”

坐在客人身边的娘子都是要斟酒夹菜的,柴琥这话的语气虽然有些挑衅的意思,但话本身没错。所以红妃便执壶与他倒酒,一杯酒斟了有半杯,然后就放下了酒壶。

柴琥看的不顺眼了:“本王听说新竹学舍里教学童好多事,就连倒酒也要训练,这就是新竹学舍训出来的样子?是你平日里怠惰了,过去学的东西都丢了罢!”

“不识好人心!”红妃摇摇头,只道:“喝酒就是,大王还管奴如何倒酒么?奴是倒洒了酒,还是礼仪有不足?”

红妃是看柴琥之前已经喝过一轮了,脸上已经有些颜色了!想着他刚刚好歹替她挡了酒,便用这个法子回报他...每次举杯,人家喝一杯,他就喝半杯,总是撑得住些——此时的酒水度数不高,但也是能醉人的!

柴琥也不傻,红妃这样说,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本来最能张嘴气人的,这下却说不出什么来了,讷讷不能语。良久,饮了这杯酒,中间甚至不敢去看红妃...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心里满腔都是自己不知道的情绪,温热滚烫,又酸又甜,又苦又重。

朱英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道:“红妃,你可唱支新曲么?”

“有何不可?本是奴本分。”这样说着,红妃便站起了身。等到人搬来了一张春凳在阁儿内摆设的屏风前,就接过身后秦娘姨递过的二胡,坐在春凳上,演奏起最近的新曲,边拉琴边唱。

唱过之后,有孙羊正店的伙计送来了新菜色,小炉小锅子,锅子支在卤子上,里头翻腾的清汤。不多时,又有伙计送来腌渍好的薄薄肉片——原来是‘炉子菜’,这类似后世的火锅。去年冬天有一家脚店开始提供这种‘炉子菜’,大受欢迎,如今正店便也开始提供了。

见到这‘炉子菜’,朱英就与红妃道:“红妃今冬吃过不少‘炉子菜’了罢?”

要说天底下谁是吃席面最多的人,很可能就是一个个当红的女乐。她们日常随侍在席间,就算有一般情况下不一起吃饭的规矩,也是日常受用过不知多少了!朱英说红妃今冬吃了不少‘炉子菜’,不是无理由的。

“是吃了一些...各家汤底、蘸料都有不同,这孙羊正店的‘炉子菜’最好在腌渍,能使肉嫩而入味。不过奴最喜爱的还是他家腌渍之后会洗去表面腌渍料,令肉片重新变得粉红轻薄。”作为一个常年要克制饮食的舞蹈演员,红妃其实吃的不多,但现在因为‘职业需要’,对各正店的饮食如数家珍也是有的。

听红妃这样说,朱英就笑了:“该是如此,红妃你向来取色取香先于取味。”

说到菜肴,都有‘色香味’的说法,而一般人会更重视味道。色香味俱全自然最好,但如果只能选一样,一般人都会选‘味’。毕竟吃的东西最重要的还是味道,不然吃在嘴里岂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味同嚼蜡?

但红妃对于外形颜色、气味不好的食物向来不假辞色,看到就觉得没胃口了,更不要说品鉴味道了。相反,如果外形气味好,哪怕味道稍差一些,也是可以吃的很开心的——一般外形气味好,菜肴的味道也不会太离谱。

“世人好好色,奴这也是常理啊。”对于自己的‘食癖’红妃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一语带了过去。

“这也没错...说起来如今正店争先推陈出新,烹饪各样新菜品,也是先看‘色香’,再说‘味道’的。若是看着都不好,也就少有人愿意品尝了。”朱英又说起了几家最近有推出新菜品的正店:“改日红妃与我正好去各家品尝这些新菜色。”

京师汇聚四方之财货,亦有四方之人,饮食业十分发达,各地饮食在这里都可以吃到。而且此时的人又很喜欢追赶时尚、品尝新味——大概是‘炒菜’这种做法被开发了出来,厨师们也有了新方向,如今每天都有新菜色诞生,只不过不是每一道菜都能受人欢迎罢了。

这种情况下,京师的酒楼乐于推出新菜,也不得不退出新菜...京城人爱赶时尚,有什么新菜品、新食材,他们都爱尝鲜!如果新菜品、新食材受到认可,就等于是开发出了一个蓝海市场!人无我有情况下,单价高、客人多,日进斗金不是梦!

对于此时的达官贵人,甚至中普通殷实人家来说,多花点儿钱在酒楼吃好的并不算奢靡,更像是一种正常消费——后世之人,经济条件稍好的,和等而下之的人,差别不是吃什么,但在此时,大家乐于在吃上面花钱,并且觉得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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