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伎 第46节(1 / 2)
世人永远都喜欢搞差别待遇,对于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好。对于不喜欢的人,则是做什么都不会喜欢。
顽固而不讲道理。
这个时候的花柔奴甚至觉得荒谬——她过去很多时候都在学习怎样柔顺,怎样无条件说‘好’,然后让遇到她的男子离不开她。如果真的如这些人说的,她过去那样下力气学的东西,以及如今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做的尽心忍耐,不就和笑话一样了吗?
红妃遇到了不好的事,很委屈...但她遇到的事,谁又没遇到过呢?事实上,她那样反应,在花柔奴看来都有些‘大惊小怪’了!
所以,不是原来寻红妃的人都吓跑了,而是一些人吓跑了,又有另一些人觉得她那是有‘品格’。于是随意接近是一中怠慢,连结识也得慢慢来!
花柔奴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其他人疯了!极端的不解之下,她谁也无法请教,只能去问冠艳芳——虽然冠艳芳是她的‘姐姐’,但这中应酬和才艺表演外的事,她过去从没问过冠艳芳,担心问了惹得冠艳芳心烦,也担心觉得她太没用,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次实在是她不能理解了。
对于花柔奴的疑问,冠艳芳却只是随意一笑:“我当你这几日为什么愁眉不展!只是这般小事...果然还小,连这也瞧不出。”
“天下男子都是这般,爱良家女子落入下贱,也爱拉妓家从良...如红妃这般,性情是烈了些,以至于让一些人都害怕了。但这又如何呢,更多的人只觉得这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爱她如此。”然而事实却是,当事人想的可能完全不是那样,一切只是一群男子的自我耽忘。
“若是喜欢这般,怎么大家不都学了这样去?”花柔奴还是不能理解。
“早有人学了,不然官伎馆中那许多做‘冰清玉洁’模样的是从哪儿来的?只是这就如同其他样色的女乐一样,有的人模样做的好,有的人做的就要差些。”冠艳芳说这个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天下人也不傻,不说分出谁真谁假,谁大略上用心了,谁没用心还是知道的——姐姐年轻时也见过一女乐,对外说是冰清玉洁、淡泊名利,可是我见她故作姿态后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就心肠里泛腌臜气。”
“所以...红妃是模样做的好,用了心的?”花柔奴怔怔的。
“用心?不是。”冠艳芳否定的很快,她甚至觉得很不能理解。毕竟花柔奴可是红妃的同龄人,学童岁月也是一起的,那么长的时间低头不见抬头见,难道还不了解红妃?
冠艳芳没有一点儿迟疑:“她是真的,那就是她性情。”
第64章 清景(4)
暮春已过,东京在日复一日里终于进入了新的季节。
初夏的阳光没有盛夏时那么热烈,热烈的仿佛要燃烧一切一样。但足够明亮,明亮到透明。
东京城外相比起内外城的寸土寸金,用地总归没那么吝啬,有了些古代社会的样子——许多供京中中上层人士消遣的去处,在城内不好安排,就放到了城外。那些占地广阔的捶丸场、踏青园子、猎场等等,既有私人的,也有对外开放营业的,安排在几个特定的区域。
土地平坦、水草很好。
“像雄鹰一样勇敢,飞马一样矫健,朝日云彩一样吉祥的小王子啊,我,审密留哥王特末,奉尊贵如凤凰的王后的命令,特来见您!”一个穿展裹,戴毡帽,做契丹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手抚着胸口,拜到在耶律阿齐的马前,身后还有几个一样契丹打扮,但身份应该更低些的随从。
耶律阿齐骑在一匹红色宝驹上,这可是一匹好马!是随从送来讨好他的,哪怕是在草原上也称得上宝马,只有耶律阿齐这种身份的贵人才能拥有。在东京,这样的马就更难得了。但就是这样的马,依旧不能让耶律阿齐满意!
他少时见过的好马比各色人还要多,如果这样的马也要,他的马厩里早就装不下了。
随意往马前一瞥,耶律阿齐有些百无聊赖:“是我那尊贵的母亲让你来的...‘留哥’啊,这样说来,你或许是我的表兄?”
契丹人名比较有限,常用的、意思比较好的也就是几十个,为了区分,同时也是传统,是有‘连名’的习惯的。有的时候会在自己的名字里留下父亲的名字,比如这个‘审密留哥王特末’,审密是姓氏,留哥就是父亲的名字,王特末才是自己的名字。
而审密留哥这个名字,再加上这人被特意派来,耶律阿齐猜这个‘审密留哥’就是自己的大舅审密留哥,而不是重名。
“不敢,小人是草原上卑微的青草,小王子却是翱翔于天的雄鹰,怎么能与小王子攀亲呢!”这人十分激动,却依旧非常卑顺。
“既如此说,那就是了。”耶律阿齐从马背上跳下来,将缰绳扔给了身后的随从。摆摆手让审密留哥王特末站起来:“说说吧,没有缘故也不会特意遣你来...母亲有什么话?”
契丹起源于东胡鲜卑,到如今历史也很悠久了。几十年前活动在北方的契丹有两大势力,一是遥辇氏八部,二是审密氏,耶律氏是推翻遥辇氏上位的,为了巩固基础,并没有将遥辇氏贵族都拉下马,而是令其改姓耶律,纳入了新的统治集团。
耶律氏上位之前,遥辇氏就有和审密氏通婚的传统,耶律氏之后自然延续,并进一步用这种姻亲关系介入了审密氏。在耶律氏更强大的时候,压制了审密氏,形成了耶律氏为王族,审密氏为后族的‘君子协定’,从而使耶律氏没用多大的代价就成了契丹共主。
审密翻译成汉语就是‘萧’,所以耶律阿齐的汉名才叫萧齐。
虽然大周封了草原上的几股势力做‘四公四伯’,如耶律氏就是‘延庆公’,领郡公衔,草原上的势力也认这个。但在内部,依旧有延续过去的习惯称呼,比如审密留哥王特末称呼耶律阿齐的母亲为往后,耶律阿齐为小王子。
在草原上,‘四公四伯’其他家也是如此,有称王的,有称汗的,不足为奇——这是传统使然,也是现实上有需求!毕竟生活在草原上,他们不止要和大周‘外交’,还要和西域各国交往呢。
别看‘四公四伯’对大周‘温顺’,事实上对上西域各国的时候是非常不客气的!那些西域小国,动不动就是国主、王子的,如果没有一个可以平起平坐的称号,‘四公四伯’哪里乐意!
真说起来,那些西域小国的国主可是任他们揉搓的!
王特末小心地站在耶律阿齐身后半步的位置,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其他随从都离得稍远了些。如此,王特末才低声道:“王后担心大王的身体...希望小王子能回王庭...”
契丹人就像过去的匈奴人一样,也是有自己的‘王庭’,应该说此时活动在草原的几大势力都有。虽然草原民族是逐水草而居的,就连贵族也是一样住帐篷(不过那是非常华丽高大的帐篷,住在其中并不会觉得哪里不好),但他们在不同季节往返的草场是固定的!
这样就有了‘王庭’的说法。
就像现在的大周也有四京,开封府是东京,大名府是北京,河南府是西京,应天府为南京。只不过不同于开封府外另外三京都是摆设,算是五代十国时的遗留(那时的割据势力流行设立两京、三京,方便控制和管理),草原上各部的数个王庭,是都有用的。
不同季节里,王室的脚步在哪里,哪里就是‘王庭’。
“回去?”耶律阿齐扯了扯嘴角:“能得到大周皇帝的允许吗?”
草原上‘四公四伯’的继承人都是要来大周呆着的,名义上是留学,实际上就是质子。只不过此时大周强盛,草原上没人敢和大周做对,自然也就不存在打仗的可能。
所以对于草原上的贵族少年来说,这个质子做的也是蛮舒服的,如今也没人再想质子这茬儿了。
但在一些细节上,依旧显露出了质子的本质,比如耶律阿齐没法随便回契丹人的王庭,甚至不能轻易离开开封。对于四公四伯的‘世子’,还有高丽等属国的世子,大周有自己的管理方式,看着松散不管事,那只是看着!
三五日见不到人,总会客客气气问询。
耶律阿齐的父亲身体不好,如今才三十几岁就缠绵病榻。契丹内部真正的管理者是耶律阿齐的母亲以及几个叔叔——草原民族,女性的地位还挺高的,一直有男主人和女主人一起治理的传统。在耶律阿齐的父亲身体不好的当下,他母亲就更有理由参与到政务中了。
耶律阿齐知道为什么母亲希望他回去,无非是担心父亲死了,他回去的不及时,继承之事平白生出风波。
他的母亲并不是草包,但权谋上的才能也不能说多出众,这些年和他几个叔叔争斗的很辛苦。虽然不至于被架空,让耶律阿齐不知不觉就失去继承权,但也给继承带来了不小的隐患。
只是按照规定,世子们只有父亲去世才能奔丧回去,然后继承位置。除此之外,两三年能申请到一次‘探亲’的机会,还得赶着限制的时间返回。其余时候,世子离开开封府都是逾矩!若是没有原因,可以视为一部反叛,大周是有动手平叛的理由的!若是有原因,则被视为世子的个人问题,一般会在事后废去世子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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