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西迁 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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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部族的首领在危亡时刻这样舍生忘死义无反顾,那他的族人实在不易战胜,忠恕望着节特,心潮澎湃,突听福拉图在身侧冷冷道:“你不用盯着他,用不着你的,他不会惨叫一声。”忠恕一转头,见福拉图蓝眼睛里布满血丝,她没带抹额,那个调皮的发卷露了出来,因为几天没洗而沾在额头,失去了往日的妩媚,他心里一阵怜惜,就想把她搂在怀里,使劲地亲吻。

福拉图哼了一声,转身回到帐中,忠恕跟着进了帐,回手把门关上,福拉图斥责道:“把门打开,突厥人不能看不到我。”忠恕没听她的,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福拉图双手乱推,嘴里叫着:“放开!放开!”忠恕紧紧抱着她,脸在她头上擦蹭着,福拉图见推不动他,身子拧着,又去掰他的手,忠恕心中爱怜横溢,直想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双臂搂得紧紧的。福拉图终于放弃,反手搂住他的腰,脸在他的下巴上拱动着,忠恕眼泪流了下来,嘴里喃喃叫道:“宝贝!”福拉图身体颤抖,直想昏过去,这一声“宝贝”,把她的魂叫走了。

忠恕抱着瘫软的福拉图坐到胡床上,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吻着,嘴里一股涩涩的咸味,那是她的泪水,福拉图双手搂着忠恕的腰,身体一直在颤抖,这一刻,二人间的恩怨是非统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爱怜。

过了好久,忠恕平复一下心情,凑近福拉图的耳边悄声道:“殿下,我有话说给你。”福拉图长吁一口气:“不要殿下,叫宝贝!”忠恕在她嘴上吻了一下:“私下里可以一直叫宝贝,但现在要谈公事。”福拉图腰一挺,眼睛睁得老大:“你去见南军了?”只要一谈到军国大事,她立刻变得机警无比,也不顾什么宝贝了。忠恕点点头:“我昨天晚上去见了大唐候君集都督,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得想办法休战。”福拉图离开他的怀抱,坐直身子:“突厥早已表示臣服,现在是南军要灭我种族,他们焉会休战?”忠恕道:“你战前做得很好,坚壁清野,入城死守,唐军的补给快消耗空了,伤亡也大,最多比突厥多撑一天。”福拉图叹气:“只此一天,就是天壤之别生死之隔啊。”忠恕道:“唐军将领也不愿打下去,只是李元帅坚持,不得不打。”福拉图眼睛眯着,直视着忠恕的眼:“道士,我们可以臣服,但要让我们把部族拆散,做南朝的奴隶,那绝对不行!我宁可把圣山烧掉,所有突厥人陪着祖先的坟墓一起毁灭!”她说得决绝无比,突厥人虽然好利贪财,但骨子里充满傲气,绝不甘心做奴隶。

忠恕听福拉图说要烧毁圣山,突然想起宝珠说大萨都对圣山沦陷早有准备,心里一动,冒出一个主意,他拉起福拉图的右手,问:“殿下,如果以原来的条件议和,你会同意吗?”福拉图冷笑一声,左手指向谷外:“这些大军是来安抚的吗?我还能相信大唐不再袭击吗?再说就是我们相信大唐接纳突厥,可牧场已经毁了,草原不能放牧,我们去哪儿给他们弄那么多马牛进贡?”她说的倒是实情,看来她并不坚拒议和。

忠恕可以说是当前唯一一个对各方诉求都有所了解的人,他心中不断盘算,把各方的诉求加以整合,有了主意,他把福拉图放开,让她坐好,自己蹲在她面前,问道:“殿下,这几天你见过大萨都吗?”福拉图道:“没有,他负责守卫圣峰,据报把李靖打退了。”忠恕点点头:“东峰已经毁了,半边山峰都已经坍塌,圣地已经不是圣地了,整个东峰甚至朝天峰都可能塌掉。”福拉图眼睛都瞪圆了:“这不是毁我根本吗?大萨都想干什么?”忠恕道:“你曾经说过大萨都是突厥最大的智慧,我觉得大萨都知晓天意,是突厥部族的最后保障,天不亡突厥,派大萨都来佑护你们。”福拉图眉头紧皱:“道士,你这样大力吹捧他,到底想说什么?”忠恕道:“大萨都不需要我吹捧,他的智慧我永远也达不到,我是想吹捧你。”福拉图警觉地将身体往后抑了抑,拉开与他的距离:“道士,你…”不等她说完,忠恕又拉住她的手:“其实你与大萨都不谋而合。大萨都窥探天意,知晓突厥未来的国运在西方,早在他之前,你就凭着直觉开始经营西方,你把喷查山判给朵奈部,收服步真汗,又让歌罗丹去当萨满金山使者,每一步都暗与天意合拍。”

这话说出来,连忠恕自己都觉得有点像出自福拉图之口,这是他平生说过的最虚伪的话,但其中饱含真情,他一心想保护福拉图,为此不惜改变自己。

福拉图是多灵透的人,无论多么荒诞的建议,她一听就明白关键:“你是让我放弃圣山,退往西域,以此作为与大唐议和的条件?”忠恕直视着她的眼睛:“只有突厥人在,圣山才在!”这话可能是他此生讲过的最有哲理的语言,福拉图与他对视着,忽然问:“这是大唐的条件还是你自己想的?”忠恕道:“是刚才受大萨都的启发,忽然冒出的念头,你知道我心思迟钝,反应没你敏捷。”福拉图哼了一声:“我现在怀疑这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你可能就是南太主口中的大奸大恶之人,装出一副老实样子,骗取可怜,欺骗感情。”忠恕苦笑道:“殿下,你觉得我在欺骗你的情感吗?”福拉图恨恨地道:“能想出这种计策的,难道会是纯真之人?只怕比谁都会伪装,我不能保证你是真心对我,虽然我心底坚定地相信你爱着我。”忠恕苦笑道:“这话好难懂。”福拉图盯着他的眼睛:“我现在有点怕你了。你不仅身怀魔鬼的刀法,还有着魔鬼的智慧,只怕还有魔鬼般的残酷心肠。”忠恕不确定福拉图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好在私情之上过多说话,只是与她对视着,福拉图先眨眼:“你去吧,我想想。”

忠恕出了帐来,只见节特挺直身板坐在圣台上,刀赤执刀守卫在一边,心里又忐忑起来,突厥人把圣山当作需用性命守护的神圣之地,就算福拉图同意放弃圣山西迁,要在短短一刻说服她的族人,绝非易事。刚才讲给福拉图的提议,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自认为对各方最为合适,无论是福拉图、萧瑀、候君集、李靖哪一方,都有所得,但其中牵连太多,能否成功,就全看运气了。如果协调不成,明天就是血祭之日,那自己将如何应对呢?正在焦虑之时,他瞥见查修普向福拉图的大帐走去,心中一喜:福拉图就是福拉图,顷刻之间就把利害调理清楚,她叫来查修普,肯定是下了决心,要与大萨都联系,想让大萨都出面,假借天意,说服突厥人离开圣山西迁。忠恕心中百分之百肯定,大萨都早就属意西迁,不然也不会弄那么多装置毁坏圣山,还在西域流连不归,只要大萨都一开口,天意立显,由不得突厥人不同意。

忠恕心里有了底,就来见萧瑀,萧瑀正在为新的议和条件发愁,条件太苛刻,突厥人肯定不答应,太过和缓,李靖会反对,回去也无法向李世民交待,毕竟李世民是真心想除掉突厥。听了忠恕的话,萧瑀一拍大腿:“妙计,贤侄大妙!李靖得名,突厥得生,大唐得安,大妙!”

李靖已经歼灭了几乎全部的突厥精锐,击毙了突厥大可汗,替李世民洗雪了便桥订盟之辱,如果再拿下于都斤山,毁了突厥的圣山根本,把突厥残部驱逐到极为偏远的西域之地,功业可比卫青霍去病丰伟多了。

突厥人丢了圣山,退往西域,看似丢掉了根本,其实他们本就是从金山发源,来到于都斤山不过百年,之所以能控制百国,拓地万里,凌压南朝,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骑兵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中原分裂,内乱不断,他们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现在中原重归一统,大唐君明将勇,实力强劲,突厥再向南侵扰,早晚都得灭亡。西域地域广阔,有城池、有草场,胡人诸国分裂如沙,没有大国可与之抗衡,在那里,突厥一定能兴盛起来,重现辉煌。

突厥败逃之后,整个漠南都将处于大唐直接控制之下,可建州设县,安抚边境;漠北无雄强部族,失去了突厥的控制,同罗、仆骨、契骨、薛延佗等部就会混战不休,再无强敌可威胁大唐,可保北方数十年安定,天子李世民虽然不完全解恨,但也勉强能接受;萧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回朝之后立刻辞职,当可能保后半生平安。

萧瑀心中把各细节再过一遍,觉得有七成把握,就吩咐忠恕,只要福拉图那边一松口,他就准备去与候君集会面。

忠恕没敢把候君集的真实想法告诉萧瑀,他与候君集有过命的交情,但他认为众人中最无法猜度的就是候君集,比李靖更难以猜度,这个计划能否成功,全在候君集一念之间。候君集重义轻利,不贪财不好色,但对权力和功名的贪恋接近极致,他也毫不避讳这一点。李靖自开始掌兵就站在军权的最顶端,候君集自知才略不及,一直对李靖恭敬服从,但无时无刻不想着在李靖之后,他要从众将之中脱颖而出,取代李靖现在的位置。过去他对李靖充满敬畏,现在依然惧怕,但恭敬的成份小了,仇恨的心情占据上风,一心想扳倒李靖,但他不敢冒险,因为李靖势力太大,又深得天子信任,一击不死,必会反噬,他还不是对手,但他也不甘心任由李靖灭了突厥,继续扬名天下,所以他必定会给李靖埋下许多隐患。他今天不恤士兵性命,拼命攻击,表面上是积极遵从李靖的命令,其实是故意消耗军力,想让李世民迁怪于李靖,因为这些军团就是天子李世民的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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