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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的主人公正是沅城太守柴连水。南境是南岐靠南的行政区域的总称,区域内的所有事宜皆归南府治理,由左虞说了算,这些职则划分在南岐驻将的任命文书里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前左虞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来到沅城之后,他却发现实际情况与文书上面有出入。

出入的关键点就是沅城,或者说,是沅城的地方官员。左家乃南岐唯一一个异性王,左虞被派到南境之后,也是一府守将,无论是级别还是地位,皆凌驾于沅城的官员之上,以柴连水为首的沅城一众官员应当先来南府拜见,而不是闭门不出。

邻国明越都闻着声儿来了,没道理眼皮子底下的“自家人”却充耳不闻。

左虞仔细把手上的信看完,心里对这个柴连水有了点底儿。这柴连水是建安十五年的进士,原本可以留在京城做个舒服的文官,可家里没什么背景,任命下来的前夕被人顶了差事,换到了沅城这么个荒僻的地方来。

当时的沅城远远不如现在的繁华,说是一句鸟不拉屎也不为过。这柴连水也是个有本事的,被抢了差事也没上下走关系出头,老老实实来了沅城,并且一呆就是十年没挪过窝,期间确实做了不少实事,政绩上的评价是,尊上级,怜弱小,深受百姓爱戴。

左虞思忖,若这柴连水真这么有本事,那自己倒真不应该介意他昨日的怠慢了,反倒应该适时的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

他一扬手,招来腾铭:“你再去趟太守府,就说本世子从京里带了些好玩意儿,请他有空来府上坐坐,喝喝茶。”

腾铭有些不虞:“世子,您这未免太给他脸了,属下直接去把人捉来便是,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是属下动的手。”

左虞被腾铭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作风弄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当口,谁会没事儿好端端的对沅成太守动手啊。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找事嘛。他撑着下巴对上腾铭刚正不阿的脸,诚恳建议道:“你不如直接把人打晕扔进沅江里来得省事。”

腾铭来了兴致:“世子所言当真?”

左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腾铭一滞,抱拳一礼,叫了几个人一起去往太守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初:听说喜欢你会挨板子:)

左虞:不,你没听说

第15章

左虞把正事处理完后才有闲心来处理府里乱七八糟的事儿。外面的板子还没打完,面前的琉璃耳锅终于倒勾起了他一点记忆。左虞勾勾手指,示意刘必福上前来,漫不经心问道:“谁在打这柄锅的主意?”

刘必福如实说了:“要不要奴才再把人带到跟前来?”

左虞伸出一根指头,捏了捏耳锅的两个手柄,晶莹剔透的东西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他听完刘必福的话,若有所思道:“你说一个买进来的丫头为什么银子不偷,偏偏对这柄锅感兴趣呢?”

刘必福心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您还专门对打板子有兴趣呢。只是这话他不敢说,皱起一脸褶子,堆着笑道:“府里的东西随便拿一样出来都是顶好的。”

左虞松开手,下巴往外抬了抬:“去把那丫头叫进来。”

云初本以为清涧误打误撞的逃过一劫,谁知那雪珠刚打完板子,刘必福又来叫人。云初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个世子爷执意要追根究底的知,大不了她便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念在两国的关系上,他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还没来得及细想,境南堂的门又打开了,清涧完好无损的出来了,手里还抱着那柄失而复得的锅。

清泉把她拉到了一边,上下打量完,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脸色:“那位可有为难你?”

清涧一脸茫然:“没有啊,不仅没有,还说这锅以后就赏给我了呢,小姐,没想到这个世子爷倒还是个明事理的,小姐的东西这终于明正言顺的回来了。”

云初听得一怔,不由自主的往镜南堂内看去,将将对上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狐狸眼,那双眼睛气势太盛,稍稍对礼片刻,云初便转开了眼睛。

南府的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了起来,值得一提的是,自那天过后,刘必福对清风阁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照顾有加了,云初有什么要求都会一路给个特殊方便,别提有多顺风顺水了。

清涧跟着厨房的采买大娘一起出去采买的时候,寻了个空子离了人堆,去以前熟识的布匹商行买了云初惯常用的锦布回来,总算在衣食住上面勉强合了格。

只不过云初三人自打进府的时候就扎眼,进府之后的几件引人瞩目的事儿也都与她们脱不了干系,平日里当差的时候,便会有意无意的被孤立,尤其是见清涧那么大手笔的时不时出府买些奢侈零嘴和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的时候,那种不满与嫉妒更是化面冷言冷语摆到明面上来了。清涧怕给云初惹事儿,不好当众与她们争吵,便强行忍了下来。

且不提南府下人间的勾心斗角是如何的激烈,沅城官员内部的勾心斗角也不遑多让。

腾铭连续三天去了太守府都没见到柴连水的面,下人们口径倒是极为统一,都说柴大人自世子爷来的第二天就往下面的镇子上去了,不在府里。这人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太守府周围明里暗里不少都是南府的人,太守府里就是飞出一只鸟来,也会立时传到左虞的书桌上,腾铭来了几次早就不耐烦和这帮人打太极,直接拔出了刀插在了太守府的大门上,冷声道:“那我便与这刀一同等柴大人现身吧。”

柴连水在沅城向来说一不二,上次敢在太守府门前撒野的人,坟前的草都长了老高了,那看门的小厮觉得腾铭不是个善茬,只好把门一关,藏在里面不出来了。

隔天南府的小厮打着哈欠打开了门栓,门刚一开,凉凉的东西照着脸盖了过来,他伸手一摸,是一片烂菜叶子。再定睛一看,好家伙,门口不知啥时候聚集了这么百姓,手里拿着臭鸡蛋不由分说的往门口扔呢,边扔边骂:“世子爷打哪来回哪去吧,沅城有咱们柴大人就够了。”

“就是就是,什么劳什么子的官,一来就为难柴大人,柴大人可是为沅城百姓做了多少实事儿的,就这样被一个公子哥欺负,这是什么天理!”

......

小厮吓得屁滚尿流通报,然而左虞却不在镜南堂,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同腾铭去郊外跑马去了。府里没有能主事的人,刘必福急得团团转,末了,干脆把府里的下人全召集了起来,和着门外的嘈杂声,对里面的人中气十足的吼道:“都放下手里的差事,给我扯开了嗓子骂,骂走一个算一个,都骂走了,世子爷定然有赏!”

不一会儿,各种难听的话如泉涌一般从南府的门缝里溜了出去。外面的百姓见里面的人如此冥顽,纷纷放下手中的菜篮子,叉起腰骂得更起劲儿了。

云初站在清风阁外面的亭子里,看着府内大姑娘小伙子不顾仪态扯着嗓子乱嚷,听得耳边震天的叫骂声,当真是开了一回眼界,惊得嘴巴张开半天没合上。清泉扶云初重新回到院子里,忍着笑给云初上了杯茶,云初仿若刚从梦中醒来,脸上的怔然少了几分世家贵女的端庄,多了几分小女儿的憨态,喟叹道:“堂堂南府守将,竟把府里治理的如同市井小民一般,不听百姓意见,反倒纵容府里奴才以恶制恶,当真是荒唐。”

清泉笑道:“谁说不是呢,小姐您全当个乐子看看,看那位世子爷如何解决这场闹剧,反正横竖不与我们云江相干。”

左虞骑马刚转过街口,便听得前方一片嘈杂、人挨着人的吵吵嚷嚷,像午后菜市口一样。正打算掉转马头从另外的街上穿行而过,却愕然发现那菜市口一样的府门前牌匾上,“南府”两个大字虎虎生威。

左虞眉头倒竖,阴风阵阵的看向腾铭,腾铭十分冤枉:“属下一早跟您一起去了郊外,并不知情。”

左虞哼了一声,抬起马鞭指了指府门口:“你带人去把人遣散了去,一大早形容狼狈的堵在大门口成何体统。”

腾铭应了声是,往后招了招手,下马同身后几个护卫一同往府门口去,谁知刚靠近人群还没开口说话便被人狠狠剜了一眼,腾铭的刀还威风凛凛的插在太守的大门上,没有大刀加持,他看起来并没有平时那般可怕,因此手里还被人塞了一颗圆溜溜的土豆。

腾铭:......

待听到从府里传来的一阵阵气势十足的叫骂声时,腾铭看着手里的武器,难得的沉默了。他同情的最后看了一眼淹没在人群中的护卫一眼,默默的退出了战斗现场。

几米开外目睹了全程的左虞惊得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来,自以为光风霁月的世子爷头一次怀疑自己与这南境的水土是不是犯冲,他在战场上可以眼都不眨的取敌人首级,也可以在官场中披荆斩棘对付有异心的官员,可真拿这些百姓没办法。

末了,他安抚了下被墙里墙外震天的声音惊得躁动不安的爱马,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刁民,南境全是一群没开化的野蛮人!”

腾铭面无表情听着府里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声音,心道,谁说不是呢。

两人这样站在街上也不是事儿,那些百姓歇一口气儿的间隙往后一看便能看到正主儿,实在危险。左虞四周看了看,目光放在临墙的那棵杏树上,那树上的粉杏开得正好,浓密的树枝从大街上一路延伸到府内,他哼了一声,这世上还有能难得倒他的事不成?

对左虞来说,上个树不在话下,轻轻运一下功便上了梢头,寻常路走惯了,爬一下墙也别有一翻趣味,怡怡然的世子爷看到身后的紧随而上的腾铭之后,话里话外就不客气了:“门外的那群人还没轰走呢你就想跟我一起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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