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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行文上头没长辈, 如娘的娘家因上回不愿意出银子赎谢行文, 谢行文心底早已对岳丈家起了不满与怨意。

可最终还是看在如娘的面上, 谢行文忍着愤恨, 咬牙将三个兄舅请了过来。

王氏不乐意见到与谢长忠家有关的人, 因而这场宴席只让谢行俭一个人代表出了席。

谢行俭揣着他爹偷偷给谢行文准备的礼金, 刚走到谢行文家门口, 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道熟悉的怒吼声。

他猛地跑进门,却见小院子里被人围着水泄不通。

“我养你二十几年,养了你这头白眼狼!”

谢行俭一窒。

这是——谢长忠回来了!

“您既然连夜走了, 恐怕心里早就没了我这个儿子,这会子回来又是作甚?何不走的远远的,就当我没您这个爹, 您也没我这个儿子。”

谢行文哑着嗓子回骂, 不想却受了谢长忠迎面而来的狠狠一巴掌。

“造孽啊,文哥儿今个大好的日子, 你打他作甚?”

老族长气晕了头, 拎起拐杖作势要打谢长忠, 可能是起身动静大了些, 竟然崴了脚, 身子往旁边一斜。

好不容易挤进去的谢行俭刚好目睹了这一幕, 嗓子眼都提到了嘴边。

“族长爷爷——”

他反应极快,瞬间凑上身子,挡住倾倒的老族长。

老族长摔的突然, 谁都没意料到, 等大伙伸手去接时,已然来不及了。

好在谢行俭赶的巧,后背抵住了老族长歪倒的身子,这才免了一场惊险。

老族长自个也吓的不轻,枯瘦的老脸上沁满了冷汗,呼吸急促。

刚甩过耳光的谢长忠手都在抖,老族长可不能出事啊,即便要出事,也不能因为他。

院子里的气氛十分沉闷,众人都疏散了开来,任由谢行俭将老族长背到椅子上躺着。

谢行俭先给老族长顺了顺气,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脱下老族长的鞋袜,耐心的检查老族长的脚上是否有淤青,察觉一切无恙后,他这才放下心。

谢行文抹着眼泪跪在老族长身侧,询问老族长可有碍,谢行俭见状摇摇头。

谢长忠学着谢行文的姿态‘噗通’一下跪倒在老族长跟前,嗷着嗓子,痛哭流涕,“老族长,你要打要骂只管冲我来,我皮糙受得住,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谢长忠故意声调拉长,声音哀痛,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家里死了人,哭丧呢。

老族长胸口的郁气才被谢行俭顺下去一点,被谢长忠这么猛然一哭,周身的血液瞬息就朝脑门上冲,翻了个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老族长!”离的近的谢行俭惊呼,“快去请大夫——”

谢行文踉跄的站起身,顾不得身上的狼狈,推开人群就往外跑。

后头的村长大喊,“文哥儿,等一等,我赶牛车送你去。”

当下,院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先把老族长抱回床上躺着,来两个壮小子搭把手。”

“我来!”有人立马上前。

“我也来!”

谢行俭卷起袖子,对着两人道,“咱们一人抬一头椅子腿。”

三人齐力,连人带椅子搬回了谢行文的房间。

老族长一晕,秀才宴哪里还继续的下去,谢氏本家的留了几个在院子里看守着,其余的外姓人全部扫兴的回了家。

谢行俭安置好老族长后,来到院子里。

只见谢长忠趴在窗户上,眯着眼偷偷往里瞧,见谢行俭出来,谢长忠忙站起身整了整衣袖。

谢行俭停在门槛前,他那幽深的瞳孔倒映着谢长忠颓废的身影,眼波流转间,似乎将谢长忠骨子里透漏的捉襟见肘都看的一清二楚。

谢长忠看上去过的并不好,胡子拉扎,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了好几块补丁,前些年养胖的脸颊如今瘦脱凹出了沟,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在配上一点他故意挤出来的讨好笑容,浑身无不在昭示着落魄和潦倒。

谢行俭嘴角划过一抹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谢长忠用不着他教训,等老族长醒来后,自会有老族长好好的教训他。

除了要纠察谢长忠大闹宴席的过错,还要追究其举家弃子一说。

谢行俭嘴角扬起丝丝缕缕的嘲讽,直接目不斜视的大步往外走。

谢长忠连走带跑的上前拦住谢行俭,谢行俭眼尾微垂,黑如点漆的眸子满是冷漠。

谢长忠搓搓手,嘴巴张了张,却又欲言又止,面上隐有不甘和羡慕。

谢行俭突感一种难以言表的烦躁,直接出声道,“我可不是文哥儿,长忠叔有什么话还是等他回来跟他说吧,拦着我没用。”

谢长忠脸色一僵,“文哥儿如今已然不认我这个爹了,我找他有什么用?”

谢行俭失笑,感情他这个外人比亲儿子还有用?

他不欲与谢长忠纠缠,恰好谢行文找的大夫进院子了,谢行俭绕开谢长忠,跟着大夫进了屋内。

谢行文也想进去,却被谢长忠眼疾手快的拦在门外。

谢行俭站在床尾看大夫给老族长问诊,这时耳边隐约传来吵闹声,他悄悄的推开窗,院角四季青树下,谢长忠拽着谢行文的衣服不放。

谢行俭对这家的事不感兴趣,无奈声音就是往他耳朵里钻,他只好听了一耳朵。

院内,谢长忠气愤的踢了一脚树冠,吼道,“谁教你这么跟爹说话的,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儿子插手。”

谢行文声音小,谢行俭离得远,没怎么听清,可接下来谢长忠的话令他吃了一个大瓜。

“你速速将你娘领回去,我可不养闲人,再给我准备五十吊银子,我等着娶芙蓉进门呢,只要你给了孝敬银子,日后你想怎样,我这个当爹的都管不着。”

谢行俭傻了眼,谢长忠一个当爹的哪来的脸在儿子面前说出这种话?

“芙蓉是谁?”谢行文咬牙切齿道,“娘为你生了三儿两女,到老了你竟然休了她?你让她怎么活?”

谢行文声音恨意浓浓,听得谢行俭下巴都快惊掉了,谢长忠和刘氏可是一路子的人啊,怎么出去才一年的光景,就闹到休离的地步。

“咳咳——”

不等谢行俭听完八卦,这头老族长醒了,谢行俭立马上前。

大夫说老族长是因年老体衰,气郁堵塞才导致的晕厥,日后注意喝点药补补,应该没大碍。

有了大夫的保证,留下来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如娘将大夫交代的药煮了一碗端过来,老族长才喝完药,只见房门砰的一下被摔开。

谢行文红着眼,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求族长爷爷给我做主!”谢行文撩开外衣,重重的跪倒在地。

老族长将喝完的碗交给一旁沉默不语的如娘,让谢行俭将他的拐杖取了来。

“你爹呢?”在谢行俭的帮扶下,老族长拄着拐杖走到谢行文跟前,弓着身子想拉谢行文起来。

谢行文趴在地上一动一动,低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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