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下)(2 / 2)
“安康,明年的桃花,朕怕是无法与你,一同赏了.......” 终於,是缓了过来,见了思念的容颜,文德深邃的双眼,泛出泪光。
她胸上的伤口,安康压着,可怎麽压,都止不住不断向外喷出的鲜血,“别说话,赵承来了,他很快就能请到大夫......”
无法再说下去,安康哽咽着,不愿在文德的眼前,掉下泪来。
带着兵马,赵承冲进房内,见到如此情景,傻在了地,
“皇上......” 长公主的全身,还有她的四周,全是烈红,他颤抖着声,双膝一跪,看着眼前,不住轻唤。
大魏的镇北大将军,戎马一生,一个人还有没有的救,救不救的活,他怎会看不出。换作平时,他会硬下心肠,记住临死将士的名字,待回营之後,许下丰厚赏赐,善待他的家里和後人。
可此时,在长公主怀中,喘着气的,是皇上。
“还不快带皇上回营,宣上大夫!” 握住文德的手,安康没敢移开眼神,只出了声,厉声责问。
赵承没有回答,还是跪着,“你们先下去” 屏退了护卫,自他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沙场男儿,不轻易流下的珍贵泪水。
“别怪他,” 怀中,文德轻语,“朕,是活不了.......”
为了护安康周全,又要孤注一掷,取过慕烈的性命,文德是完全没有闪身,直接承受慕烈的一击。
这一剑,比大婚之时,是要重上太多。何况眼下,还没有大夫在侧......
“安康,就让朕这样躺着,看着你......” 自己的双眼之前,不知何时便要黑去,文德费了最後的一丝气力,握住安康的手,
“可以的话,孤真想与你一起,再回大凉......” 她的意识已然不清,似乎是回到过去,自己还是太子之时。
大魏的皇城,承载多少文德心中所爱,还有她放不下的牵挂,临死之前,自皇帝口中流露出的,全是对所爱之人,和大魏江山的不舍之情。
就在自己怀中,可文德的话,彷佛来自很远的地方,越来越轻,
“文德,你放心,” 安康的眼中,盈满泪水,可她的唇角,却是笑着,
“明年的桃花,本宫一定会与你,一同赏着。”
她取下玉戒上的毒药,想都没想,直接就含进了口中。
“长公主!万万不可!” 亲眼见到这一幕,赵承倏地起身,一步上前。
长公主服毒,他再顾不了礼数,伸手就要挖出安康嘴内的毒药。
“从此以後,本宫府里的桃花,只同你赏。”
无论生死,与之相随,独孤安康,没给赵承这个机会,说完,牙间一咬,将毒药一口吞下。
“若是撑不住,就睡过吧,等你醒来,本宫还会陪着你。”
安康说着,俯身,吻着怀中的文德。
独孤安康,大魏自开朝以来,万众无一的女子,於此之时,她的吻,还是炙热。
文德的身子,越来越凉,看着安康如此,她说不出话,只能奋力睁着双眼,感受着她,然後将安康的手,握得更紧。
另一手,用着所剩之力,取出怀中,被血染红的香囊。
“这个旧香囊,你还带着。” 记得当时,是实在找不到足以与文德交换的信物,这才让她取走的香囊。
还是吻着她,安康抚着文德的耳鬓,微笑而道。
安康服的,是致命之毒,最後,她是早於文德之前,先闭上了眼。
那枚玉戒,她,还是紧握在手中。与文德的手一同,直至最後,都紧紧握着,没有放开。
赵承,跪在两人的尸身旁,额俯在地,放声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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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后—” 齐山上,独孤氏的宗祠前,敬王独孤文礼,对着一处小房,大声呼道。
德康三年,今日,是文德和安康的忌日。
大魏第二十五世皇帝,独孤朝定,在她即位之时,首次用了不是以“元”字为名的年号。
按着规矩,朝定正在齐山独孤氏的宗祠中,为战死沙场的先帝独孤文德,念着悠悠思词。
自小房中走出的,是续卿,“敬王” 她微笑回道。
朝定即位,姜灵宛为太后,朝堂之上,新君身後,岂能有两位太后。
未免朝中尴尬,且没了文德的宫里,於续卿而言,又有何可恋,她便向朝定自请上了齐山,为文德守灵。
感念续卿的泰然相让,朝定封她为太皇后,另在齐山上为她建了一处幽静的处所。本想多派些人,但续卿坚持,自己的身旁,只需留有霜月一人侍候。
三年来,她深居山中,脸上的神情,是比过去还要沉静。
“皇上还在里头,太皇后不如陪着臣,先去皇姊的墓前看看?”
文德的牌位,立於大魏皇帝的宗祠之内,除了皇帝,任何同宗之人皆不得入。
“恩” 也是如此打算,续卿让霜月跟着後头,深吸了口气,慢慢走着。
“大魏第二十四世皇帝”
“独孤文德”
祖坟内,长公主独孤安康,破例和文德葬在一同,至於文德的另一侧,还是空着。
“真没想到,皇姊会走得这麽早......” 文德死时,才不过三十一岁,站在她的墓前,文礼凝神望着,忍不住叹道。
幼时,为了不想挨伯皇父和姑母的骂,总是拖着文德与自己一同上盈春阁,两人之间,多少牵绊,过去种种,清晰可见,彷佛还是不久前的事......
“恩” 没有说什麽,续卿双手合十,轻声应道。
那夜,来到皇后殿中,亲自送来军报的,是赵承。
看着大将军哭红的双眼,不用军报,也不用多问,续卿就知,所爱之人,独孤文德,她是再也回不来了。
和她死在一起的,是独孤安康。
在深静的皇后殿,赵承哭着,将文德和安康死时的情景,一个字也不敢瞒着,都说给续卿。
“皇上说了,此仗若胜,让臣一定回到宫里,听您之命。”
“另外,启禀皇后,这是皇上和长公主,二人死前,紧握在手中的。”
赵承挺身,将怀中裹好的一包小物,呈给续卿。
自始,都只是听着,不发一语,续卿颤抖着手,打开布包,
是那枚玉戒......安康手上戴的,续卿一眼认出。
至於香囊,上头的血......一瞬间,续卿眨眼,她再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如洪水溃堤,一泄而下。
在赵承面前,她将泪水用手背拭去,吸了口气,取过香囊,拉开上头的系绳。
里面放着的,是一缕头发,还有一封被鲜血染红的信。
头发,身为妻子,续卿看过,一摸便知,是文德的。她是把自己的头发,放在了独孤安康的香囊内。
可信,续卿当下,没有打开。
“本宫知道了,赵将军先退下吧” 她空楞着,一语轻飘於暗然的皇后殿中,思绪似乎还停在大凉的城门外,莹荡不去。
故太子独孤朝宣一手挑起,大魏与北耳弥之间的一场惊天之战,最终夺胜的,还是大魏。
虽是胜方,可大魏的百姓,还有朝臣,每一个人,都不见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
大凉城中,挂着白布,满是哀戚。
在皇后尹续卿的令下,三日後,敬王独孤文礼的第二子,独孤朝定即位,是为大魏第二十五世皇帝。
那封信,还有香囊,续卿始终带在身上,她是一直都没有勇气,打开来看上头写了什麽。
如今,三年过去,在文德的墓前,她摸着石上已显得有些风痕的“文”字,“敬王,能否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轻声而道,续卿的指尖,顺着石碑抚下。
太皇后对文德的思念之情,溢於言表,文礼拱手,这便退下。
文礼走後,续卿取出身上带着的香囊,过了三年,看着乾去的血迹,她的双手,还是颤抖。
信,她握在手中。
太皇后,续卿是有了准备,就算这封信是独孤安康所写,或是文德写给独孤安康,都无所谓。
她只知道,文德既然将信放在香囊之中,定是她心里所珍爱的。
深吸一口,摊开了手上的信。
卿意甚笃,朕心感念,幸曾与卿,共走世间。
十六个字,这是文德在续卿闹着废后时,准备上尹府,去求尹国公之时,在寝殿所写下。当时,文德是抱着万一劝不回,真要废后的心情,这才写道的这封信。
“文德—” 信里的内容,竟是自己,还有文德是将此信,一同放在了香囊内。
就如同她为了自己,明明双眼未愈,还是让文礼将柳远带回了宫中。
独自一人,思念着她,续卿摸着石碑,潸然泪下,哭唤着文德。
文德深爱的,是独孤安康,可这麽多年的积累,在她的心底还是有一处,是留给了自己与续卿的这段,自十八岁时就许下的,结发之情。
三年来,续卿从没压下过自己对安康的忿恨。
她嫉妒安康,就是为了她,文德甘愿舍去自己的生命。
更令续卿无法放下的,是上天为何让独孤安康有这个机会,与文德死在一起。
如今,看了这封信,续卿内心再无怨叹。
“文德,很快,本宫便可见到你了。”
望向上天,续卿彷佛又看见了文德那双温柔深邃,有时却又带着邪气的眼睛,正笑着,自天上看着自己。
[本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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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一次送出,很难按得下去,感谢每一个人,没有你们的支持,是不可能写完的。
再次感谢 (下台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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