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自怜是一种无意义的奢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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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就在托福考试的遗憾中默默流走,也在陈更写SAT阅读题的笔尖缓缓沉淀。比起曾经的物理化学考试,阅读更让她沉静:惊叹政治家们对奴隶制和女性选举权的探索,又陶醉在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意识流小说中。偶尔也会有不耐烦的时刻,那时她会准备TASP的面试,还有修改Amy督促她投稿给The Cornord Review*的历史论文,尽管她没有告诉她的同学们。

(The Cornord Review是一个顶尖的高中生历史学论文季刊,接受率大概在5%。)

变形的同侪压力抽干了周围的空气让人窒息,张晋之在微信里发了一个SSHI的申请群,陈更也装作没有看见。和赵文欣聊天时听她讲起向Amy要推荐信却被婉拒,她也说不出口是Amy给她写了那封推荐信。

“我觉得张晋之应该会被录吧,他毕竟是我们这一届申请SSHI的最强的了。” 赵文欣说。

这位张晋之社长除了那早早考出的托福,纽约时报的社论比赛还拿到了二等奖。既然几乎毫无希望,那去争夺这个位置做什么呢?陈更有些泄气的想,但她认为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我虽然没有张晋之强,但试试总是不吃亏的吧。”赵文欣说,“到处都是阳关道,何必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挤一个独木桥上呢?”

陈更想说些什么却哑口无言。她习惯了什么分去什么学校,班上前十名才肖想自主招生的名额,所以这次申请SSHI她都不敢说。试试总是不吃亏的吧——因为不勇敢,因为害怕周围人的目光,她知道这个大道理却极少付诸实践过。

“你还申了哪啊?” 陈更问道。

“Iowa Young Writers' Studio (IYWS),一个创意写作的项目;还有Cornell的夏校,课程丰富也不难录,再说我万一早申Cornell,说不定还会有帮助。”

很好。她都没有申请。不知为何,陈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挂掉电话后陈更甚至哼起了歌。

陈更发给Amy修改过的TCR论文草稿,下午是她的TASP面试。远程面试需要她更多的表现力才能调动起对方的情绪,包括她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次的完美笑容,还有昂扬向上的语调。

她出门去打印店一趟,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南方没有暖气也没有银装素裹的世界,只有雾霭沉沉的天空。挤进臃肿的人群里,她望向街对面的十字路口。小区里车流不断,汇入宽阔却厚重的主干道,消失在陈更的视线深处。人行道来来往往的人有穿着宽大校服去自习的学生,有父母保护着的步履蹒跚的小孩,还有蹲在街边支起一个摊子卖水果的小贩。无论是迷茫的、微笑的、还是皱着眉头的,那些真挚的表情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辨别过了。

陈更的学校在国贸附近,是一条永不落幕的银河。生活在建国门外,她见到最多的是金台夕照站每日早晨涌动的人群,还有他们用力的、灰白的面庞。那时她想着,自己不愿意做这样时刻紧绷着、兢兢业业的螺丝钉,可如今看到家乡的闲适模样,却依然没有触动。

申请TASP——她没有告诉同学,甚至没有告诉余微。收到面试,她不敢抱有太大期望,却隐隐暗示自己还是有一丝可能的。赵文欣曾经用着夸张地语气告诉她,TASP的入选者大部分都去了大藤(HYPSM),虽然录取率比大藤还低。

陈更的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两份栩栩如生的画面,一个是她进了TASP,另一个是没有。进了的那个她神色飞扬地跟赵文欣报喜,就像是她考了118,或者激动得跳起来,颤抖着给Amy打电话,“I got in!” 没有的那个人又在夜里翻来覆去,告诉自己the best is yet toe. 别人问起陈赓好不好,她也一定会擦一擦眼泪,想曾经一样,有些抽泣却冷静地说,“我还好。”

对于一封录取带给陈更的改变,她是惶恐的:得失看得太重,想要被认可的心情太急切,害怕走错、甚至走歪一小步。不仅是TASP,她的论文也是改了又改,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念了很多遍,Amy也告诉她,被收录后对大学申请有很大帮助。

陈更自暴自弃地想,也许最后她Concord Review和TASP都不会有结果,托福也出不了分。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可如果它真的发生了,那又怎样。也许,落榜者独自垂泪,高中者喜气洋洋。即使最后去一个无名的学校,无缘Wachtell,可为什么一定要一步步都挤那条独木桥呢?

收回视线,陈更掀起门帘,钻进打印店有些逼仄的门,“我要打印四十页文件,双面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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