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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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临回到家,刚换上拖鞋,就对俞晨说道:“让俞叔叔和石阿姨来北京吧,我想要见见他们,已经和你交往,总是要和家长见面的。”

俞晨发懵地说道:“这么快么?”

许临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怎么,你不愿意?”

“他们劈头盖脸把你乱骂一通怎么办?”

“那你可要保护我。”

俞晨低下头,怂了,没告诉许临,父母已经知道他患脑瘤的事情。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对了,按照你的思维逻辑,这次叔叔阿姨是因为我过来的,食宿费用当然就由我出了。”

说着,许临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俞晨,“这张卡的密码我重设为你的手机号后六位了,我工作忙,你帮我安排一下,好吗?”

俞晨没有伸手接银行卡,对许临劝道:“现在谁还用银行卡支付呀,你真老土诶!再说这件事情…缓一段时间吧…”

许临拿起俞晨的手,把卡放在她手里,吐字缓慢却清晰地说道:“有困难就速战速决,做手术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也请你尊重我的思维逻辑,跟他们当面道歉、求情、解释都好,但是我必须尽快面对他们。这卡…再老土也是钱,拿着。”

俞晨踮脚主动吻了他,低声说道:“我现在又想吃你了…你今天工作也很累吗?我想…。”

然后,说不下去了。

许临伸出手臂,调侃笑道:“你要舍得吃的话,给,从这里开始啃吧。”

俞晨拿起他的手臂作出要啃的姿势,最终只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直言说道:“不舍得。”

许临把她搂到怀里,两人开始肆意享受彼此。

与上次在卫生间的淋浴不同,这次轻松自然了许多。

他身上的气息,是真好闻啊,俞晨吻得忘我。

第二天上班,俞晨在诊所心情忐忑地打电话给俞达忠,却是石英接的电话,阴沉地说道:“你爸昨晚心率过快被送急诊了,现在还在病床上晕着呢。”

“那你们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打电话给你有用吗?你跑北京那么远的地方!你爸昨晚心悸喘不上气,送到急诊心率都跳到了180….”

“是谁告诉你们这件事的?”

“什么?”

“是谁告诉你们,许临患过脑瘤这件事的?”

石英在电话里语气一顿,没再说话。

俞晨不耐说道:“我买下午的机票。”

“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石英挂断电话。

俞晨当即跟韦硕请了假。

许临在重症查看病人指数的时候接到俞晨的电话,告知下午要回林城,他淡定地说了句:“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俞晨不想耽误许临工作,没说俞达忠进急诊的事情。

从重症间出来,许临去了邢建国办公室,邢建国让他和自己一起参加明天上级部门召开的工作会议,许临却对邢建国提出有急事需要休假。

邢建国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又没有父母要照顾,又还是单身,还有什么紧急事情?现在是你事业的关键时期,可不要掉链子。”

许临冷冷回答:“我要回我对象的老家,见她父母。”

邢建国皱眉,从皮椅上起身走到许临面前,犀利的眼眸直盯着他质问:“你是真想和那个俞晨成家!?”

“上次我就跟您说过,我要和她结婚。”

邢建国瞥见许临目光里的沉稳与不惧,知道已无转圜余地。

“好吧,只能给你明天一天。”

许临离开后,邢建国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拨通江文涛的号码,一只腿架在办公桌上,对着话筒说道:“老江啊,这有个事儿得跟你说说…许临好像是找到他中意的对象了…我看你安排和陆司令千金的那个局,就推了吧….”

……

晚上六点半,许临从同远出发去机场,生怕堵车,坐的是地铁,接近九点赶到首都机场,买的是九点四十五的末班机票前往林城,凌晨一点才降停林城机场。

俞达忠在家里心跳过快,忽然觉得半边头皮都是麻木的,石英连忙用检测仪贴在他手臂上测了心率血压,全都蹭蹭往上涨,喘气也越来越困难,于是去了医院,先是挂门诊,后转入急诊抢救室,急诊准备给俞达忠做电复律(麻醉电击恢复正常心率),需要装心电仪器。

石英六神无主地签同意书,俞达忠的心率从160窜到了190。

急诊医生眼见这窜窜的数字,着急了,催促石英赶紧签。

心内科过来会诊,诊断阵发性心动过速,准备给俞达忠做一个射频消融,在他大腿上放***导管,往脖子上做穿刺,找到心肌凝固坏死点,局部加温烧化。

俞达忠和石英一听要做手术,第一想到的就是要花钱。

虽然他们每月拿到的收入不低,不过俞达忠早已经就断了社保,石英拿的也是最低基本医保。

俞达忠问医生手术可不可以不做,医生知道俞达忠没有社保卡,只能说平时保持心情舒畅也可以避免病情恶化下去。

俞达忠最终没有选择做手术,在急诊室呆了一个多小时,心率血压都恢复正常后,就离开了医院。

俞晨下午六点赶到林城机场,风尘仆仆拦了车,打电话给石英,石英却告知俞晨,俞达忠已经回到家了。

她感觉父母就像是编着幌子把自己骗回来一样,不由有了怒气,大声说道:“你不是说他晕在急诊室吗!?怎么这么快就能从医院出来!我看你们故意的是吧!”

石英在电话里也发怒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啊!你爸被你气得进急诊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每个月不往家里拿钱,还敢跟我们大小声说话是吧!”

提到钱,俞晨同样心疼来回的机票钱,憋着气挂断电话。

俞达忠当初为了处理矿山事故的赔偿,早已把自己的别墅卖掉了,俞晨现在的家位于林城棚户区改造后修建的新社区,四十层高楼建筑密密麻麻,看起来挺阔气,实际上吸引的全部是地级市和周边县份上的居民,配套设施和物管都很简陋。

也就是说,俞达忠的事业破产,全家人的生活标准也跟着低了档次。

好在他们住的楼房靠山,一百二十平米也算是宽敞,空气新鲜,鸟语花香,俞达忠当初卖掉名下的五套别墅,用了赔偿完的余款买下这套房。

俞晨赶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进家俞达忠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和许临断了。”

石英端了饭菜上桌,质问俞晨:“你是对我和你爸爸不满意是吧!不情不愿就不要回家!”

这时,俞晨手机显示微信提示,是许临发来的,简短一行字:“你家里出什么事了?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九点四十五的飞机,大概凌晨一点到林城。”

俞达忠看俞晨心不在焉的样子,继续说道:“还记得六年前我和你妈去参加许临的婚礼,那时候他已经是同远医院的医生,舅舅又在卫生部工作,新娘也长得非常漂亮…人家从那时候就想好和你咱们这个家断绝关系了…他现在想和你凑合,如果是个健康人,我和你妈妈没有异议,不过如果是带着一身病回头,那就是两说了。”

俞达忠坐在沙发上剥桔子,撕开桔皮递给俞晨一半,自己捏下一片放进嘴里,边吃边说。

“我们并没有打算凑合在一起…”俞晨盯着俞达忠问道。

石英在饭桌上放碗,一只碗不小心从手里滑落,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冷着脸说道:“听爸妈一句劝,别和他来往了,就算你不想再找对象,爸妈也不会再勉强你,你单身一辈子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但是不管怎样,和他就是不行,好不好?你爸上次是老糊涂了才会对你提到许临…我也跟着你爸一起糊涂….”

俞晨语气平静地对他们说道:“许临也跟着我来林城了,凌晨到,我不信你们会锁着我,不让我和他见面。”

石英心急了,对俞晨说道:“我们宁愿答应你和杨禹鲲来往,也不会同意你和许临在一起……”

俞达忠皱眉,石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俞晨一惊,从未想过杨禹鲲会在父母前面出现,问道:“你们怎么会认识杨禹鲲?”

俞达忠缓缓启口:“他父亲杨卿山,和我是旧识…这次是他们主动约了我和你妈妈,杨禹鲲对我们提出要和你交往…”

“杨禹鲲对你们说了多少?”

“许临离了婚,小孩也没了…还患过癌,说是长了脑瘤…人家家族那么大,要调查这些轻而易举。”

“所以你们认为他擅自调查许临,是对的?”

俞达忠闷声不说话,石英冷笑道:“对错我们管不了,只知道你不能和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走在一起!”

俞晨深吸一口气,忽然笑起来,说道:“我十八岁就会瞒着你们跑去北京见许临,现在过了这么多年,我三十四了,你们能拦得住?”

石英在一旁嚷道:“你…你还觉得挺光荣的是吧!那时候许临是怎么拒绝你的!你爸一个人忙着生意还要跑去北京逮你!你被协和教务处扣留在办公室,你爸跟人说了半天才让他们放人!你是觉得你做这些事情还挺得意的是吗!?丢尽家里的脸!”

俞晨心平气和,毫无愧意地说道。“我当初那么迷恋他,现在他决定回头找我,我没办法拒绝。对不起爸妈,我就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孩子。”

石英走到俞晨面前,伸手一耳光扇在她脸上,“无耻!”

俞达忠连忙起身拦住石英,劝道:“你别打她…打孩子有什么用?她都这么大了,这些事情是应该她自己拿主意的…反正我也不会同意她和杨卿山的儿子交往…那种人,咱们更是不能去碰去沾…”

石英抑制不住愤怒,流着眼泪对俞达忠吼道:“当初在江蔚珏的葬礼上,那江文涛是怎么让你下跪的!你已经跟他们家赎罪了了!现在那许临得了癌症还想回头祸害我们家俞晨,你真的看得下去吗!”

……

末班机落地,许临已然觉得头重脚轻。

这一趟他只带了钱夹和手机,其他什么也没带,开了机,看见俞晨仍是没有回他微信。

走出机舱,冷风袭来,林城和北京不同,昼夜温差大,四月底的夜间,寒凉如晚冬。

许临只穿了一件格子秋衫,缩了缩身子,又是一阵费力的咳嗽。

拨通俞晨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坐上出租车,微信提示音终于响起,显示俞晨发来的信息:【你自己找酒店住吧,我想独自安静一下。】

许临当即回信息:你【你父母不想看见我,对吗?】

提示音迟迟没有再响。

许临继续发信息:【那我就去林城医院的小区楼下等着,等他们想看见我了,我就过去。】

提示音还是没有响起。

许临从的士车上下来,再次回到最初的原点,对俞晨发信息:【我到了,林城的晚上真冷。】

发完信息,他蜷蹲在从前住的单元楼楼门前,枯守在这里等待,遥望林城没有雾霾的星空,重回往昔……。

一九九三年,林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一庭。

坐在审判席正中间的主审判长看完手里的判决书,侧过身,对一旁正在整理衣襟的副审判长说道:“这种思想变态、手段恶毒的连环杀人犯,在我们国家可不多见啊,看来还是民众受到了不少外来文化的荼毒,说不定罪犯就是从那些美国电影上模仿的手法。”

副审判长不断试图把衣襟上的褶皱抚平,唇角上扬冷笑道:“人性啊,我看和这个文化那个文化都没多大关系,关键还是基因,有些人在娘胎里就被刻上了变态的基因,防不胜防。”

正说着,他随意看了看腕表,对主审判长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

主审判长微微颔首,继而坐正姿势,一身红黑相间的法袍庄严生辉,两手颇有力度地握住那几页单薄冰凉的判决书,与挺阔的双肩呈四十五度夹角,扬声发号指令:“把罪犯许明坤押上来!”

坐在台下最后一排的江蔚珏含泪望向身边年仅八岁的儿子许临,此时的许临正盯着审判席的方向,似乎在自己的世界里找寻着什么。

自从三岁时接受了一次脑部手术,江蔚珏一直训练许临控制情绪的能力,开心不能笑、悲伤不能哭、激动不能手舞足蹈、沮丧不能捶胸顿足。

两名法警押送带着手铐脚镣的许明坤走到审判席下,许明坤的头发又黑又硬,直挺挺地长满了大半个脑袋,犹如黑刺猬披在身上的盔甲。

眉毛短而浅、单眼皮、眼角平平、透着戾气,蒜头鼻、嘴唇小而薄、嘴角向下塌,面无表情时给人一种苦大仇深之感。

双手双脚都被拷着铁链,在审判长面前低着头,目光始终聚集在脚上大拇指全部黑掉的指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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