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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混杂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铺开一层无话可说的静谧。

穿白衣的护士走出了病房,细碎的脚步声在四周轻悄回荡。靠墙壁伫立着两个高挑的身影,不远处走来了主治医生,和一对中年夫妇低声交谈。

惨白的灯光洒在地上,顾郁怀里抱着那个精致的礼品盒,缓缓蹲下去,凝视着毫无生气的地板。

空荡的病房里传来压抑着的低声呜咽,顾郁的指尖紧紧攥着礼盒,指尖几乎攥得发青,手背的青筋突出,连带着呼吸也发着抖。

“走吧,”简桥俯身揽住他的腰,轻轻将他扶起来,低声重复,“顾郁,走。”

等到那头的医生已经转身离去,顾郁才挪动步子,两人走到那对夫妇面前。男人的一双眼已经布满了红血丝,紧攥着拳头,压着一身怒火,嗓子喑哑,“我去看看调查进展。”

妇人也是失魂落魄一般地看着他们,半晌才说:“你们是小旭的朋友,他那边……拜托你们了。”

闻言,简桥点点头,随即牵着顾郁走出了医院。刚过大门,顾郁就丢掉了手里的礼物,扔进了垃圾桶,那个精致可爱、凤冠霞帔的古典娃娃。

经检查,施暴者虽然强迫未遂,但造成杨佳晴身上多处受伤,包括颅脑外伤,导致感音神经性聋。

一个听不见音乐的舞者,犹如看不见色彩的画家。

失去的东西从来没打过招呼就离开,千呼万唤也没见什么能够真正回来。

“可算接电话了,什么意思啊?担心死我了,”电话那头叫了起来,“你帮我问问佳佳她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都没理我。”

顾郁握着手机,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说:“问过了,没什么事儿。她最近要封闭练习,你别打扰她。”

陈方旭半信半疑,“她怎么都不跟我打声招呼。”

那头闹了半天要现在回来看看情况,顾郁劝了好一会儿才让他信了,安心待到放假再回国。而关于此事,还远远没有结束。等到陈方旭回来,杨家拒不见他,也不与他联络。

再后来,杨佳晴提出了分手,结束了他们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爱恋。她写了一封信,字字恳切,却没有一句说爱他。

顾郁总是自责愧疚,心想要是当天能回来就好了,就像之前一样将她送到家门口,就断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生活又何曾给任何人留过任何情面呢。

因为失聪被迫从舞剧团队辞退之后,杨佳晴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里,在他们的生活里,再没有听到过关于她的消息。

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从前因为对她心怀不轨老被简桥揍的蔡哲成天书也不好好念,骑自行车穿越大半个城市,许多天之后,在一所特殊教育学校的门口见到了她。

那时的杨佳晴已经在努力学习手语,成为了一名特教老师,教聋哑的孩子跳舞。

她迟迟没有尝试听力恢复,也拒绝带助听器。蔡哲就每天早早地来找她,在手机上打一大段文字给她看。

对学姐的喜欢是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她是带新生的志愿者,看到她在烈日下红着脸的笑容,就忘不了了。他不需要问她为什么不戴助听器,也从来不鼓励她做恢复训练,他只会顺从她的所有心意。

而陈方旭呢,夜夜看着那封跟他分手的信笺,上课发呆,图书馆发呆,就连吃饭也发呆。与蔡哲截然不同的是,他从来没有去找过她。

不是不想找,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给她陪伴。只是他懂得,她究竟想要什么。蔡哲输给他的,不是时间,而是了解。

有一天,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方旭照例捧着书发呆,蔡哲突然摘掉耳机,喊了他一声。

他没反应,蔡哲于是多叫了几声,叫到“杨佳晴”的时候,他猛然抬起了头。

“我知道她在哪儿。”蔡哲说。

他退出了这场漫长的单相思,因为他很明显地感知到,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局外人。

本来陈方旭觉得他可以坦然面对关于她的一切消息,因为他仍旧在等待那个他们可以见面的时机。就像她在信里写的那样,这个被玷污过、也不再健全的女孩,从来都不是她希望能给他的样子。

时机。

一个他们能够心平气和地重逢的时机。

就算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都可以。

但当他听到蔡哲这句话的时候,心头还是猛然一颤。刚听见地址,就扔了手里的书冲出了门。

黄昏余晖照得整个世界昏沉又暧昧,他像往常那样穿着干净,模样可爱,安静地等在校门口,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杨佳晴看见他的一霎那,登时红了眼眶,大步越过他走在前面。

而陈方旭一言不发,静静跟在她身后。天色渐暗,漫长的路程,他们没有坐车。其实杨佳晴哪里找得到路,不过是一边流泪一边瞎走而已。

她口中所谓的“干净”或“不干净”,跟她的生命比起来,在他心中从来都不值一提。

他可以不与她拥抱亲吻,哪怕不和她说一句话,只要跟在她身后,这样也挺好的。就像从少年时光到如今的无数个夜晚送她回家一样,陪着就很好。

在跟随在她身后的每一个傍晚,他又如何不曾走着走着就泪流满面。

这一年他们大四,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每个人都在心里种下一个小小的种子,生根发芽,无人知晓。

田云珮离婚之后独自带着乐乐,两次失败的婚姻让她身心俱疲,也再没看上哪个男人。从此免受暴力的乐乐常常到画舟堂来玩,比以往更添了些笑脸。

“以后哥哥有钱了,也有你个小家伙的一口饭吃。”因为大三暑假被商业团队看中,顾郁跟着去各大会议做翻译,小赚了一笔。钱是次要的,和正式的翻译还是有很大差距,最重要的是眼界和经验。

乐乐抱着暴发户哥哥给他买的古生物百科全书之儿童插图版以及恐龙特别版,十分好奇地扬起小脑袋,“哥哥为什么会很有钱?”

顾郁想了想,笑起来,“因为桥桥哥哥一定会飞黄腾达,到时候我就是他包养的小情人啊。”

乐乐:“哥哥,什么是包养?”

还没等顾郁开口解释,简桥就踢了他一脚,踢得顾郁四仰八叉趴在床上,给掰着彩页纸的乐乐行了个大礼。

“你怎么什么都跟小朋友讲?”

顾郁理直气壮,“我对他进行家庭教育!”

简桥啧了一声,扬了扬手腕,猛地扑上来,“我现在对你也进行家庭教育。”

晚上,画舟堂四个人一同出去吃饭。路过吵嚷的夜市,从里面远远飘来香喷喷的油烟味。几个吵闹欢脱的中学生从他们身边窜过,兴奋地喊着某某路边摊是世界美味。

“哥哥,我也想去路边摊,妈妈都不准我去,说那是没素质的人才去的。”乐乐突然仰头看着顾郁。

“好,哥哥带你去。但是你要知道,从根本上讲,每个人都应当被尊重,每个生命都值得被敬畏,知道吗?”顾郁蹲下身,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乐乐一头雾水,倒是回答得十分实诚,“……哥哥,我没听懂。”

“……”顾郁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吃路边摊的人不是没素质,不可以简单地给别人下定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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