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再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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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没有在海边站很久,不过一会儿杨青山便牵着何立的手往回走。一路走去,他们不解释也不避讳,十足十的坦坦荡荡。

杨青山牵着何立走在前面,只是他并不知道,被自己牵着的这人一路上都在强忍着笑意,以至于走到宗安舰时面颊都酸痛得很。

何立从没想过如今渐近而立之年,竟还能存有几分年少时的心绪。少年人的心动从来都是自相矛盾的,心上人压根藏不住,巴不得向世间一切山川草木宣告自己的心之所属;可他们又舍不得,于是便像个吝啬鬼一般把自己最珍视的人牢牢护在心底,正如武帝金屋藏娇,连一眼都不舍得让旁人瞧见。

就这般被那人牵着行于路上,何立觉得好似走到了自己十多年前的梦境。那时他还是个生涩胆怯的青年学生,面对心上人连一句明明白白的喜欢都不敢说,可心里的盼望却从没断过。他曾无数次肖想过会与那人牵着手走在灿烂的暖阳之下,以至于如今夙愿得偿,他却一直在怀疑这究竟是幻是真。又或者他只是有些不走运,以至于两情相悦的福分他一等就是十几年。

可何立却觉得自己幸运得很。他想,晚一点又怎么样呢?我们来日方长,明日无穷,不怕等。

“想什么呢?”见他一路不说话,杨青山问道:“难不成是想家了?”

“不至于。”何立笑了:“我是在想,果真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呢?当年做学生时心性干净如白纸,那些把炽烈的一颗心捧出去都没能求来的缱绻情义,如今却悉数补上了。”

杨青山回身望着他,忽然觉得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沉默了半晌才道:“子恒,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只需记着,我待你的心意从来没变过。”

“好啊,我记着呢。”何立戏谑道:“看你敢不敢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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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海军学院。

许是年岁渐长,宋其选对小孩愈发喜欢。只是他还得忙着教书育人,也不是日日都有时间陪在嫣嫣身边,于是他便把丫头带到了学院里。

“嫣嫣啊,”这天宋其选下了课,回了办公室却发觉江嫣正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张红纸写写画画,于是他凑近了问:“在做什么呢?”

“日历。”江嫣把自己面前的红纸拿给他看,只见上面许多日期上都被打上了勾。她指着打勾的时日:“这些都是义父不在京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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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其选皱起了眉:“你是不是想他了?”

“自然想念。”嫣嫣点点头:“宋爷爷,义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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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咱们不着急,你义父出去做官是好事,不能总盼着他回来。”宋其选拍了拍她的肩膀:“等过年的时候你必定能见着他。”

“过年?”嫣嫣掰着手指头细数着:“这也太久了些。”

“嫣嫣,你乖乖听话,别让他为你担心,”宋其选宽慰道:“这便是对他最好的宽慰与报答。”

水师在横滨港待了足足半个月,其间着实热闹非凡,而后邓提督才带着舰队往长崎去。

宏光十七年八月初四,水师舰队离开日本,启程归国。

“此行圆满结束,总算不辜负大兴朝廷。”在海上漂泊三日后,何立终于有些撑不住。他揉着酸痛的肩膀,站在甲板上向远处望去:“说来奇怪,前些时候每天都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如今清闲了,反倒提不起精神。”

“就是因为你前段时日操劳太过。你看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季浔笑道:“好了何管带,这儿有我呢,你只管放心,进去歇息片刻吧。”

“行,”何立打了个呵欠:“我也是真困了,进去睡会儿。”

许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何立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开始时他隐约间还能听到枕下的骇浪惊涛与季浔的靴子踏在甲板上的清脆声响,可渐渐的周遭一片静寂。他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着,直到看到正对坐下棋的夏端与崔翊程二人时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又一次来到了幻境。

“小子,知道为什么又叫你过来吗?”夏端背对着他思忖棋局,看都没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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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如实应道:“晚辈不知。”

夏端叹了口气:“我看你到现在也没能明白我家子云的意思,替你着急。”

何立有些羞愧,赶忙作揖道:“中山王见谅,的确是晚辈愚钝了。”

夏端忽而转过身来冲他轻笑着,于是何立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这人脸上挂着无比真诚的笑容,浑身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亲和气质,穿得正是极为质朴的布衣,风华却在简单至极的打扮中更为突显出来。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何立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只觉得这与他想象中的夏帅并不一样,实在不像个乱世中双手沾满鲜血的阎罗将军,反而像个太平盛世里出口成章落笔锦绣的墨客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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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物,无恒久不变之理。”夏端淡淡道:“早先我也有过疑虑,我们都不知道凭人力开出的太平盛世究竟能有多久存续。后来我才明白,无恒久之业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他望向何立:“此世之终,亦为彼世之始,并非循环复往,而是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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