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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不可,岂有为君者作歌舞人,于殿前娱乐诸神。

然西辞也未理会,随着她第一声弦柱按压,舒缓曲音流泻,顿时十面水镜齐齐立于殿中。

诸神一时不知何意,只见得镜面左上角依次刻着白尔、奢比、七首蛟、泠鸢、银目鱼、昆吾、合目兽、当康、赤龟、凫丽,此乃神族仙界中的十个部族,其中白尔、奢比、七首蛟乃排得上号的大族。

诸神尚未明白此举何意,只听得原本婉转清扬的琵琶声陡然走高,变成一曲杀伐之音,细听来乃是御遥神尊之绝学“后土幻音十段曲”。顿时,原本俯跪在地的神者仙君皆肃然一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后土幻音乃是战音。

果然,十面水镜上,皆呈现出对应族落被征伐的场景。其中,最末的当康、赤龟、凫丽已经被灭族,白骨如山,血流成海,梵镜掌镜司柔姬正持着罗佛伞净化怨泽之气。而还在挣扎的泠鸢、银目鱼、昆吾、合目兽四族,在瑶池镜掌镜司钟寐的指挥下,也已经陷入了绝境。剩下白尔、奢比、七首蛟三族,迎战的竟是八荒的兵甲。

高座之上,少女曲音不绝,已不知多少时日过去,十族之中只剩了七首蛟一族还在苟延残喘,这一日亦挑了白棋,献上降书。水镜中的珺林神君持着那降书回望,仿若与殿中女子四目相视,待一声冰弦冷凝之声响起,珺林神君骤然现出掌中火,降书烧尽,挥手灭去白尔一族。

至此,曲音止,水镜合,十族灭亡。

座上女君收了琵琶,敛衣起身,对着满殿诸神道:“洪莽源四界,妖界已与我界结盟,魔界避世婴梁谷,唯剩鬼界一隅,不足挂齿。即日起,神族仙界内,若再有反叛之心,举兵之嫌,此十族便是榜样。”

至此,诸神再论司战征伐,皆道当年的两位神尊是“紫衣踏处无生还,千军万马避白袍”,而如今的西辞神君,俨然是“兵不血刃化干戈,雷霆霹雳慑四方。”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搞事业的一天!

珺林:其实我只想谈恋爱。

西辞:恋爱脑!

第51章 心魔

相安少主生辰的第一轮宴会已经结束, 各族族长散席归去, 自是对这个雷霆铁腕的少年女君由衷敬畏,便是至亲对西辞亦是十分满意。

唯有一人,却一直压着怒气,便是珺林。

初时, 西辞未觉出什么。珺林从白尔族归来,她虽连日操伏琵琶, 又是各种极伤神的曲音,却还是出海去迎他。

算起来这是他们新婚后第三次离别, 前两次她尚且有功夫学一学如何像个内心充满爱的妻子, 迎接小别的夫君。许是她天纵奇才,效果甚好。然这一次, 委实没有时间, 她还想着按往常珺林对她的态度, 只要她往那一站,他便该上来抱一抱她。

结果海岸相见的那一刻, 他只是极淡地问了一句“可是都结束了”, 待她刚一额首, 他便只丢下一句“走吧”,便往劈开的水路走去。

西辞自是以为他清缴三族累了, 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挑眉跟上。后回了摆月殿,他亦未再言语,只合衣躺下。

第一次, 夜色昏沉,西辞借着夜明珠看着床榻上一袭身影,心中有些发怵。却到底没放心上,她自己都累得不行,不想费劲说话,估摸他也是如此。

翌日,待她醒来,珺林已不再身侧。她有些意外,以往他都是被珺林闹醒的。因为珺林每次都比她醒得早,确切地说他并没有如她一般按着凡人的时辰睡觉,不过是入定调息。待到了时辰,便出定唤醒她。唤人的方式极其讨厌,不是捏她耳垂便是啃她额角脸庞。为此,不知被她踢下床去多少次。

结果,这一日竟破天荒没闹她。于是,西辞翻了个身,又睡了一觉。

当然,她也不会知道,在她睡第二觉的时候,珺林原是进来看过她一回的,只是见她睡得酣甜,他便更怒了。

他闭门而去,一转身便差点与人来撞个满怀。蹙眉抬眸时,方发现来者竟是凌迦神尊,遂而拱手见过,“父君!”

凌迦心细如发,见他一贯温润清朗的面容上,匆忙隐去眉宇间难得的一分怒气,只道,“和阿辞闹脾气了?”

“怎会!父君多虑了?”珺林已经定下心来,当真同往日一般笑意浅浅,“父君来此可是寻阿辞,她尚未醒来!”

“无妨,我给她把个脉!她连日操伏绕钟,又是极费神的曲子,且不要乱了内息才好。你知道的,她没有原生逆鳞,虽道法已是至顶,但到底……”

凌迦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只推门入殿。

床榻上,西辞睡得正憨,面容尚好,长睫轻覆,两颊晕出一点粉色,嘴角微微翘起,左右各噙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只是凌迦和珺林见到她的一瞬,还是被吓了一跳,她的下半身化出了龙尾。腰腹之上淡淡白光流转,正在层层弥散开去。

是她体内灵力正在流失,维持不了人形,方化出的龙尾。

凌迦搭上她腕脉侧过,珺林亦推掌轻覆在她胸口丹田处,渡过灵力给她。不多时,西辞自身灵力被收拢回来,龙尾亦化成了双足。

她皱眉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有些疲惫,只侧身又睡了过去。

凌迦将她双手拢在锦被中,示意珺林收了掌力,两人亦无声出了殿。

“父君,阿辞可要紧?”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路,回首亦看不见摆月殿,珺林到底没有忍住,开口问道。

“昨夜,你已经渡过灵力给她了?”凌迦在一簇珊瑚旁的矮凳坐下,向珺林招了招手。

珺林额首,片刻方道,“阿辞夜半惊梦,体内虚浮得厉害。我原以为是多日劳累所致,不想白日还会这般,竟连人形都维持不了”

“父君,阿辞她要紧吗?”珺林又问了一遍。

凌迦看着珺林,复而想起方才见到他时眉间的怒色,隧道,“能先告诉我,你因何生气吗?”

珺林仿若被戳到了痛处,原本搭在石桌上的手缓缓握紧。只是很快他意识到凌迦尚在此间,还是松了开来,唯有眸光黯了黯。

凌迦猜到几分,但见他到底不欲多说,便也没有再追问,只言其西辞确是劳累所致,只因没有逆鳞调伏,散了的灵力便回笼得慢些,放才会如此……

凌迦看着珺林越听脸色越难看,便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只安抚道:“如今尚在七海,诸事有我,给她炼了丹药养上一段时间便可,你不用担心。”

起身时,还不忘拍了拍珺林肩膀,想了想终究还是嘱咐道,“阿辞无论逆鳞还是内息左右由我看顾,虚弱难受一段时间便也好了。倒是你,该放下便放下吧,千万别生出心魔,便委实不好了了!”

珺林亦起身相送,默默额首。

之后一段时日,西辞吃着凌迦的丹药,又因根基尚好,灵力便也慢慢恢复。只是她觉得珺林委实有问题。

但凡自己散功虚弱些,他定是放温了药喂来,连同水蜜酸杏都事先备好,可是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赤红一片。那样的红色,同之前红了眼眶是完全不同的,仿佛要吃了自己一般。

夜半自己内息涤荡,喘息艰难,每每还未睁开眼,便已经被他揽至怀中,贴掌背脊渡过灵力调伏。只是自己将将好些,他便松开侧身躺去,再无动作。

而白日里,珺林帮助凌迦布置十月里的第二轮宴席,同北顾咏笙逗弄孩子,或者偶尔与桑泽谈论一些八荒如今的风物人情,也看不出有何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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