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徐霜策向远处偏殿方向一扬下颔,淡淡问:“众人反应如何?”
穆夺朱愁眉苦脸道:“只有钜宗尚算自觉,另几位女宗师都通情达理,其余那些养尊处优的老头都多多少少不太配合。几位叫嚣最响的,全靠剑宗一力弹压……”
“通知剑宗,所有人不得离开懲舒宫半步,违者一律按疑犯处置。”
穆夺朱连忙答应,只见徐霜策脚步一转,径直向外走去,忙追在后面:“徐兄去哪?我也——”
徐霜策回头向他一瞥,那黑沉的眼珠好似结了寒霜,穆夺朱立刻闪电般停了脚步。
“穆兄,我去寻我爱徒,你也去寻我爱徒不成?”
“……”
穆夺朱屏声静气,眼睁睁看着徐霜策背着手,沿着青石长廊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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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惟虽然被允许随便去玩,但他其实无处可去。柳虚之和孟云飞被医宗弟子们急急忙忙抬走施救去了,尉迟锐要留在偏殿看守那帮身份贵重的世家尊主,剩下他一人空担心应恺,偏偏帮不上忙,想找个地方歇息,却又满脑子心思,便索性爬起来趁着夜色瞎溜达。
顺着懲舒宫熟悉的回廊栈桥乱走一气,不多时他一抬头,远处月夜下露出一座广阔的建筑,竟然来到了刑惩院。
宫惟满心里无数纷乱思绪,此时都突然忘却了,只呆呆望着那熟悉到极点的深红大门,内心怅惘不知是何滋味。
良久他终于拾级而上,轻轻推开了门。
刑惩院在他死后就被废弃了,垂花拱门安静寂寥,偌大院落人去楼空。雪白的桃花在月下簌簌飘落,落了一院子都是,宫惟沿着一间间空旷的屋舍走去,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仿佛幽灵般穿过长廊边的一根根青石柱。
想是应恺令人定期洒扫,屋檐下那个被他玩儿过无数次的风铃依旧静静悬挂着,白银表面仍然光亮,反射着清冷的月华。然而宫惟踮脚伸手摇了摇,却发现它已经不会响了,仔细看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兴许是内里机栝坏了的缘故。
毕竟已经十六年了,太久了。
他怅惘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却身后拂来清冷的白檀香。
紧接着一双手越过他颈侧,握住那串风铃,将其中某个白银铃铛缝隙间一片小小的薄片往外一拨,清脆的声响顿时摇曳开来。
“卡住了。”身后响起徐霜策平静的声音,“每次都要往外拨一下。”
“师……师尊?”
徐霜策眉目如雕琢刻画,在月下恍若谪仙,静静地望着那白银风铃。
宫惟心知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乱走到这里,但出乎意料的是徐霜策也什么都没有问。铃声渐渐安静下来,宫惟终于忍不住含蓄地咳了声,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道:“师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盟主他……盟主大安了吗?”
“没有。”
“啊?”
宫惟心口一下提起来,徐霜策的视线这才离开那风铃,瞥了他一眼:“醒了。莫与任何人说。”
宫惟疑道:“为何?”
徐霜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走下长廊台阶,宫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庭院如积水空明,竹影交错微微晃动。这里太安静了,月光青纱般覆盖着旧日房舍,回廊幽深看不到尽头,往昔繁华与笑闹旧影都像落花流水,从虚空中一瞬淡去,归于沉寂。
徐霜策的袍角拂过青石宽阶,站定在庭院中,倏而把手向后伸来。
“……”
宫惟迟疑片刻,才把左手递到那摊开的掌心,随即被徐霜策冰凉有力的手指紧紧握住了,被拉得上前半步,站定他在身侧。
两人就这么并肩立在月下,徐霜策的指尖摩挲着他手腕内侧那个淡金色的徐字,良久毫无预兆地问:“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刑惩院。”不待宫惟回答,他又轻声道:“法华仙尊死后,我经常来这里。”
宫惟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扭头望向屋檐下那串静静悬挂着的风铃。
紧接着,仿佛感应到他注视似地,那银铃竟然无风自动起来,发出叮当叮当清脆的声响。虚空中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一道深红袍裾的少年身影从回廊深处疾奔而来,腰间两枚小金币叮咚作响,不知从何处传来侍从的疾呼:“仙尊!仙尊您可别摔着了!”
是回溯术。
在死者生前经常活动、停伫的地方,若曾留下强烈的情感印记,便有很小的可能通过回溯法术,来重现当日的情景。
宫惟回头看向徐霜策,却见徐霜策专注望着廊下的少年仙尊,面容平静无波,眼底仿佛闪烁着一丝类似于柔软和忧伤的微光。
“徐白怎么还不来看我呀,”宫惟听见前世的自己说,托腮坐在栏杆边,两根手指轻敲风铃,让它一晃一晃地发出声响。
侍从的脚步追到近前,但因为没有强烈感情波动的缘故,不能在回溯术中留下身形,只听见劝解的声音欲言又止:“仙尊……”
——沧阳宗主不会来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天在懲舒宫书房里短暂而激烈的争执已经传遍了仙盟,刑惩院成立当日所有名门世家都送来了贺礼,但沧阳宗却没有丝毫动静,徐宗主连面都没露。
徐霜策已经与他决裂了。
全天下都知道,除了宫徵羽自己。
少年细白的手托着腮,黑白分明的眼底映着一轮弯月行过中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栏杆上轻盈地跃了下去。
“徐白一定是太忙了。”他高高兴兴地道,“还是我去找他吧!”
夜风卷着桃瓣掠过中庭,法华仙尊的身影呼啸消失,回溯中的画面悄然变换。
一团绯云掠过刑惩院墙头,无声无息落在了地上。做贼般的少年还向左右警惕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才呼了口气,把散落的鬓发掠去耳后:“沧阳宗竟然不准我上山,忒地小气!”
他伸手一拂便从半空中拉下一张泛着银光的卷轴,上面写着半个正字,被他用手指规规矩矩又画了一笔,自言自语道:“今天是没有见到徐白的一天,明天再去。”
“今天徐白也没有陪我玩儿,他说他在忙,什么意思?”
“今天被温修阳那小混账赶走了!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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