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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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正如你所说,我因此缺少了许多应该拥有的快乐,我没有哪怕一天的天真岁月。”樊辣椒仿佛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樊辣椒,那个樊辣椒不会对我说这些话,“那时候我们一共二十一个人,十八个女孩,三个男孩。我刚刚说了,我最孤独,不合群,我最聪明,往往越聪明越容易招来妒忌……”

“其实你可以低调一些,过于锋芒毕露不是件好事。”

“你不明白的。”樊辣椒又叹了口气,“在那种地方,你必须充份表现你的智慧,讨好老师、讨好那些需要讨好的人,因为那个地方除了这些人以外,同龄人都会欺负你。我不喜欢挑起斗争,但是面对斗争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我很小就明白斗争的残忍,哪怕只是小孩的斗争。”

我沉默,我都替樊辣椒活得累。

“你应该可以想到,没错,我是孤儿,就住在那家孤儿院,也就是那家小学。那时候孤儿院残破不堪,我们二十一个人睡在一间屋子里,半夜的时候那些同龄孩子经常骚扰我,有时候睡着睡着被子没了踪影;有时候起床不见了鞋子;有时候鞋里甚至会有蟑螂毛毛虫之类的恶心东西。你的新衣服会莫名其妙被画上图案,你的新毛巾会稀里糊涂染上墨水……总之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都会在那个地方发生,你很难以想象一堆孩子能够阴险到那种程度。”

我无语!

“我只有一个人,或许两个吧,还有一个男孩,他会帮助我、维护我,不过维护的代价往往被整到很惨。”樊辣椒抬头看着夜空一闪一闪的泛星,“每一次被欺负我都会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我要报仇,我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我望着樊辣椒,内心某处被牵动了。我或者活的不怎么样,但我的童年至少充满快乐,而樊辣椒的童年呢?少少年纪却已经生活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巨大旋涡里,难怪她那么冷漠。其实樊辣椒也是个善良人,这副姿态只不过是个更好地保护自己的伪装。

“有一次,我的一双新鞋被人剪了一只洞,那双鞋我很喜欢,而且这双鞋是第一个资助我的人送的最后一份礼物。”樊辣椒很是伤感,“在送了这双鞋以后资助我的人就死了……绝症。资助我的这个人其实并不富有,但她资助了我五年,让我觉得这个冷漠的世界还有一丝亲情的存在。我无法容忍的是,有人破坏了这双鞋,她们不知道,剪碎这双鞋的同时也剪碎我的心。”

“然后呢?”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很是苦涩,因为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很荒唐的想法,想一辈子保护樊辣椒,可是……我是谁?我什么都不是。

“然后……?哈哈,然后……”樊辣椒忽然仰天狂笑,“有个男孩子抽烟,别人不知道,我却见过一次,我还知道他把烟藏在什么地方。有一天晚上,趁所有人都睡着了,我悄悄从枕头底下拿出准备好的纸张,用那个男孩的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再然后呢?”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再然后,那晚忽然刮起大风,而我们住的房子很残破,很多窟窿,被风一吹那堆火星立即把衣柜烧着了。接着蚊帐……许多东西都跟着烧了起来……我吓傻了,我其实只想烧掉她们的鞋……”说到这里,樊辣椒没再说下去,目光之中带着一股真切的悲伤。

“樊总,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坏人。”刚进飞雅的时候我确实觉得樊辣椒很坏,为此我没少诅咒她,没少骂她祖上十八代,现在想想其实我骂的毫无根据。

“我是坏人……我把他烧死了!”

“谁?”

“唯一关心我的人,我亲眼看见一根火红的木头压在他身上。”一颗眼泪从樊辣椒眼角悄然滑落,“我竟然害死了他。”

我不知道该不该安慰樊辣椒,这种事情大概无法安慰,莫不成我对她说:此乃天意,天命不可逆?或者:那丫死有余辜。靠,这他妈根本就是樊辣椒捅的篓子,樊辣椒或许有其冤屈之处,但火是她放的无可否认。

“往后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做同一个梦,梦见他被砸死那一幕。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多痛苦,差点我就招认了!但我心里清楚,一经招认,所有人都会痛恨我,我不能招认,只能时时刻刻记在心里,想尽办法弥补,可是我已经无法对他弥补,只能对孤儿院。”

“樊总,你有这种意识很好。”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

樊辣椒苦笑!

“相信他在天之灵看见现在孤儿院的面貌会感到欣慰。”

“人都死了,欣慰有何用?”

“可是许多人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是你拉了他们一把。”

“我了解那些人的苦处,他们需要帮助,况且……我出发点只是想弥补。”

“纵然如此你也伟大。”善心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但并非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善心变成实际行动,用自己的善心去回报世界,为社会出力。樊辣椒做到了,虽然是因为内疚而产生的弥补的想法才去做这些事情,但客观来说樊辣椒确实做了!

“伟大?”樊辣椒冷笑,“你是说伟大?我们老祖宗有许多伟大的人,秦始王、项羽、刘邦,赵匡胤、成吉思汗、朱元璋,可是伟大背后呢?生灵涂炭,最后谁成功了谁,谁又失败了谁?其实根本不是这样,任何获取都必须付出代价,而代价往往不为人所知,伤害人心、人性。有句话就做出了一种很无奈的解释:一将功成万骨枯。”

“呵呵,或许吧!”

“别觉得奇怪,我经常读这些书,学习阴谋诡计、学习对付人、学习自保。”

“你不觉得累?”

“活着本身已经够累,再累一点又如何?”

我无语了,樊辣椒的话貌似有几分道理,但这种道理却又好象说不过去……哦,我想到了一个词:非主流。

“不说这些了,说来没意义。”

我摇了摇,说下去确实没意义,只会徒增悲伤……

夜越来越深,空气渐感冰凉,我们回到车上,我坐前排,樊辣椒坐后排。樊辣椒显得极安静,这种安静与往日的安静有所不同,往常即便再安静樊辣椒给人的感觉都带思考。而现在的安静……惹人怜爱,贴在窗子边,望着外面的星空,眼睛一眨一眨,这样子的樊辣椒,坦白说,比任何时候都带魅力……

“看够没有?”樊辣椒忽然道。

“啊?没有……不是,我没看你……”

“我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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