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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怎么还是这么笨啊。”执明君拿扇子轻轻敲在如今已经是美艳女子的额上:“好兄弟,你身受大恩,能为他保守秘密。我们四人哪一个又不曾被他饶过一命呢?”

“你……”曲杉斛发怔,画眉指缓缓忪下。

执明君另一只手抚上自己扣着的眼罩:“我不会告密,但这事情不大对。”

“哪里不对?”

“柳、顾二人少年就能修成无上心法,真气外放,岂是寻常人?”

曲杉斛不解:“确实,两位尊主天纵之才,是惊世骇俗了些,可咱们不是早知道了,这有什么不对的。”

“不,我是说这两人心智绝伦,柳燕行能在几年间将正道折腾得元气大伤,又岂会任由自己沦落到此等狼狈境地?”执明君眼神悠远:“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啊……”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烟霞派的武功招数和他们的炒作招数一样恶心,四个矮胖冬瓜明明个个都无法和沈柠抗衡,但四象八卦阵不愧是人称“死皮赖脸”、搅屎棍一样的糊涂阵法,黏黏糊糊、甩不干净。当然在人家烟霞派眼中,此阵要诀一个“缠”字,也不叫死缠烂打,那叫连贯圆活、绵绵不断!

沈柠被缠斗太久,挂心宴辞伤势不能久拖,渐渐急躁起来。

易水诀威力最大的两式易水萧萧和衣冠似雪,就沈柠个人理解,一个是最强单体技能,一个是最强群攻技能。除非有意放空,否则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非死即伤。她从前不愿伤人性命,可此刻后心内力虽未断绝,萤火刀却渐渐时明时灭!

柳燕行曾说过,萤火材质掩月晶是在内力贯通后才能通体亮起光斑,如今明灭不定,代表宴辞的真气时有不足。

想至此,沈柠不再犹豫,脚下一点,身形比方才又快了一倍。好在身后宴辞仍然稳稳跟着,不仅如此,似乎察觉她的心思,后心被他重重地一按,萤火光斑大盛,达到前所未有的亮度!

灵台通|明!方才还恶心透顶的四象八卦阵在这一瞬间慢放,诸多之前瞧不仔细的破绽清清楚楚,沈柠此时不能真气外放,但萤火材质特殊,剑气浩荡!

紫阳宗邹宁之先前下场后一直闭目调息,此刻忽然感受到冰寒剑气,猛地张眼:“!”

青杏坛愚尊却重重闭目,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悲鸣:“沈家人……”

接连四剑连刺,四声“诶哟”“诶哟”迭起,沈柠身形已如利剑破阵而出!身后四个矮冬瓜滚在地上,身下很快漫开血水。不过她刻意避过要害,只是伤得重,却不致命。

她第一次用衣冠似雪连抗四人,不敢置信又兴奋地回身:“宴公子!”

而宴辞却没有同之前一样紧跟在她身后,唇角流下细细一道血痕,一身衣袍,已有小半被血液浸透。

萤火刀渐渐灭了下去,“咣当”砸在了地上。

第44章 蓝羽雪弓

“宴公子?宴公子!”沈柠一跃飞纵过去,他右肩上被张庭芳从后侧刺穿,?现在还汩汩冒着鲜血。这么大的出血量,?沈柠无法想象他若无其事还语气轻盈地说“抗几剑不在话下”时,?身上会有多痛。

这个人谨慎谦逊,?从不说大话,为数不多的妄言,都是对她提及自己伤势。

惨白的脸上溅了血迹,?奇怪的是这人心法不知有何诡异之处,?如今一用心法,明明浑身狼狈,?竟然比平时活蹦乱跳的样子还美貌了一个度?!

他垂着头,染血的身子带着极端病态又极致虚弱的凄美,沈柠吓得厉害,?碰他的手克制不住地抖起来。宴辞站得笔直,?可外力轻轻一碰,?身体就不稳地退了一步。沈柠抱不住他,?还是宴辞咬牙强行跪住,摆了摆手,?一个字一个字仿佛用上了全部力气:“没事。”

沈柠从未听过他这么虚弱又低沉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宴辞好像有些神志恍惚,又说了一遍:“没事,别、别哭。”

沈柠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眼中已有些花了。她强忍着不落泪,?跪着的人上半身都是血、擦也擦不干净,喃喃重复:“怎么这么多血?剑伤怎么可能这么重?!”

“剑伤当然不至于这么重,不知死活乱用内力至于。这一次内力用得太久,他那破窟窿一样的身体能承受得住才是怪事。跟荥山剑派打完就到极限了,还硬撑到助你伤了烟霞四怪!宴少侠这找死的本事,看来和武功一样高明啊,老夫佩服、佩服!”

“宴公子!宴公子!你伤这么重,为什么不说!”沈柠见他张嘴要说话,又冒出一口血,顿时语无伦次:“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救你?我怎么做才能救你,宴公子,你教教我,教教我!”

愚尊忽然开口,语气温柔得诡异:“你为姓沈的做的够了,咱们回门派去,我尽全力医你,往后十年就好好在青杏坛快快乐乐地生活,不要再跟着姓沈的受苦了。”

这就奇怪了,宴辞明明不是青杏坛弟子,何来“回去”一说?然而老人神思恍惚,双目哀伤,轻轻问:“好孩子,跟我回去吧,她害你受伤,咱们不要她了好不好?”

同一句话,其实很多年前,他也对姜问雪说过。

自从姜问雪去世,这位一生救人无数的老人日日饱受悔恨和痛苦煎熬,痛恨自己没能阻止女儿为沈缨赴死,常常梦到曾经错失的机会。今日宴辞浑身是血,医者仁心和移情作用让他脱口冲出这一句,似乎只要宴辞答应,救了天下人却没救下亲生爱女的噩梦就会得到救赎。

原问水垂目静坐,面如冰冻。

“恕、恕难从、从命。”宴辞双目沉沉,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愚尊从巨大的期盼中回到冷冰冰的现实,脊背都仿佛被这句话压弯了,心灰意冷,一瞬间又老了几岁。

“罢了。”这个老人转身带着青杏坛弟子离去,身形佝偻、伶仃孤独。原问水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凉薄讥讽的笑,不知道在嘲讽谁:“可怜虫。”

“不!我答应,我们答应!前辈!前辈等等!”沈柠双眼泪水终于淌下,放下宴辞就要去追青杏坛,手忽然被他拽住,力道那么大,大的简直要捏断她的指骨一样。

“……燕……一生,从、从不求人,你、你别、追。”他太虚弱了,有几个字听不清楚,沈柠不忍,只能先回身听他说话:“我、好起来的法、法子……”

“什么法子!你说,我听着。”

“你、你别哭。”宴辞微微笑起来,这时候已经声音太低了,沈柠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什么法子!你快说,我一定办到!一定能做到!”

“法、法子就是……你、你不要哭了啊,你、你一哭,我浑身、都疼……”这几个字越来越轻:“……好、好疼啊……”

“宴公子!宴公子!宴辞!宴辞!宴辞哥哥!”

宴辞已经神志不清,脸色发灰,跪在那里双目紧闭,仿佛已经对外界失去了感应,无论沈柠怎么摇晃拉扯,都没有响应,但跪着的身体仍然直直的。

沈柠怕得不得了,此时青杏坛已退,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名门正派,她抱不动宴辞,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在这里,只能死死环住他,强行托着想要背人起来。

原问水直到这时,终于站起身慢慢走入场中,一步一步,走到正在把宴辞往背上抗的沈柠面前。宴辞的头垂落在她肩上,沈柠被他压的腰都直不起来,这一番打斗和折腾,沈柠束好的头发都散乱了部分,披散在脸旁,可她根本顾不上,直到原问水透过泪水出现在她视线中。

“这是你的意中人吗?”原问水语气平平,“还没死,就这么伤心了?”

沈柠这个人有个毛病,泪点极低,以前就看不了虐文和苦情剧,只能看甜文,尤其遇到宴辞后,特别容易难受和流泪。可她也有第二个毛病,倔得很,要强得很,越遇大事,越是冷静沉稳。刚才被宴辞的血刺激地手脚慌乱,做了很多无用之事,但原问水一开口,她知道今天很难脱身了,反而定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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