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吹箫不_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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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的人见来的是个干干净净的俊秀后生,到也起了些攀谈的意,须臾便有人问吹箫的年岁、家籍,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吹箫也就答了,更有一个同是沛郡的,说起自己早年时耐不住穷跑出去给一家打家具的做了学徒的事儿,吹箫觉得挺有意思的,便听得认真,时不时的问上两句,引得那人更是性质高昂。更兼的同听的几人联想到自己,便七嘴八舌的讲起来,这些人多为行脚商,走南闯北的,什么新奇讲什么,讲到可乐处,大家便轰堂大笑,若是有意见相悖的,拍着桌子红脸争辩也是有的,这时候,吹箫便端着茶拉着劝,劝上两句也便好了,不一会儿又是‘李兄,贤弟’的叫,耳旁还伴着不知哪家放的红火的鞭炮声,端的热闹,热闹的叫人一直暖到心里去。

吹箫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听着乐,偶尔侧头打量窗外的烟花,就在那菊花瓣样式的烟花在天空坠落之时,那大桌右旁独自坐着的书生侧过了头,正跟吹箫对上眼。

这一眼就叫吹箫一个激灵,眼中惊艳,怔楞在当场,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居然也能冰冷的叫人称赞,就仿佛雪原上最纯净的冰雪,又仿佛是轻薄的月华。他不可自制的转过头去看那人,可那人却已经漫不经心的自顾自低头饮酒。吹箫不由打量他,见那人只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衣,并无什么花纹样式,可他穿上却半点不落俗,执杯的手也好看的要命,白而修长,根根犹如无暇玉,衬着黑漆的酒盏,那种激烈的撞击叫人炫目。

那人桌前只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碟牛肉并一坛子酒,正径自饮的愉快,每喝上一杯,眼角便轻飘飘的挑上去一些,明明毫无半点轻佻,却无端叫吹箫觉得风华无限,偏生那人仰头饮酒的姿态又是洒脱的要命。这一个人、一张方桌、一盏酒、一捧月华,便成了一个景,仿佛这身旁的热闹一点也沾染不上,那是他一个人的世界,谁也进不去。

吹箫不免起了些好奇之意,时不时的侧头看他。那人应该是知道的,但也浑不在意,任由吹箫打量。巳时将过之时,门口又进来一人,风吹过,带来一股怪味,吹箫扭头看,却是一个老乞儿,花白的头发零零乱乱的,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衣,脚下胡乱用破布裹着,漆黑干枯的手一手抓着一根充当拐棍的树枝,另一手托住一个磕出豁口的陶碗,碗还算是干净。

他进来,还没说话,大桌上便有一人不耐的捂住鼻子:“大过年的哪里来的乞丐!快走,快走,没得扫了爷们的兴致!”

那乞儿咧嘴,笑嘻嘻的道:“各位爷,今儿正是除夕,老乞儿一人过也嫌寂寥,过门见几位爷欢闹的叫人心痒,便厚着脸皮,讨一个热闹,也叫老乞儿跟大伙一起守守岁,沾沾诸位的福气。”

那人便更不耐了:“哪个要同你一起守岁,这几个大钱你拿着,这就快走了吧!”说着几个大钱便扔在那乞儿脚下。

那老乞丐也不低头捡钱,仍笑嘻嘻的,浑不在意的摆手:“老乞儿不要钱,只求诸位爷给个落脚地,叫我也热闹热闹。”

说话那人便竖起了眉毛,还未等开口,耳旁便有一个清冽的声音:“你可坐此位。”

吹箫转过头,右旁那书生样的青年正支着头看这边,样子闲适懒散,配上那俊俏的脸庞,叫吹箫想起那魏晋风骨。那话显然是他说的。旁的人还未理解,那老乞儿便像是得了天大的宝贝一般奔过去,一屁股做在那书生对面,拱手称谢,又道:“这泾阳曲少说也得有五十年了。”那书生眼睛一亮,勾起一个笑,缓缓道:“不错!正是五十年泾阳曲。”说罢,便扬声唤小二添了一盏,摆在那老乞儿面前。

那老乞儿也不知客气,伸手去了酒坛子,便倒了八分满,先是陶醉的闻了闻,饮上那么一小口,随后便将剩下的一口气倒进嘴里,顿时那漆黑的老脸上便涌上阵阵潮红,一盏尽,那老乞儿大喝:“好酒!这泾阳曲用的是正宗的倒水湾水,酒劲绵辣,我多少年没喝过啦。”

听了这话,那书生眼里就带上了笑,竟亲自给老乞儿执壶满上,老乞儿也不推脱,抓着筷子便夹了一大块牛肉,扔进嘴里嚼,待吞下去之后,方又饮了一杯,此次是慢饮,那书生看着更欢喜了:“你这老乞儿竟是懂酒之人!”

老乞儿不说话,只笑。

吹箫看那两人,闻着酒香,竟有些心痒,立时便站了起来,跟同桌的人告了罪,走到那书生和老乞儿一桌,笑道:“我平素不曾饮酒,只今天闻着这酒香,不觉心痒难耐,二位可否赏我一个位置,叫我也知道知道个中滋味?”

那书生见吹箫笑的干净,跟老乞儿同桌也并无任何违心,便伸手一引,吹箫就落了座,待满了一杯酒,他端起来,小小饮了一杯,辛辣的感觉直冲喉咙,刚入口便有一股子热气从内府直冲而上,所有毛孔似乎全都打开了,轰的人整个都振奋了。眼一亮,又大大喝了一口,待一杯酒喝完了,才舒舒服服的靠在背椅上叹:“我总算知道这世间为何会有酒这种东西了。”

这就是极好的称赞了。老乞儿就大笑起来:“谁说不是咧!”那书生也是笑,又给吹箫满上一杯,喝了三四盏之后,吹箫眼前就有些微晃了,他摆手拒绝那老乞儿的添酒:“我这就够啦。这守岁总不能叫我睡着过去。”守岁便是辞旧迎新,也是祈福换运的最好时机,这个时节吹箫可不想放过。

老乞儿也不勉强,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便要到岁关了,掌柜的给上了饺子,热腾腾的,味儿也好。吹箫吃了几个,书生也只略动了些,剩余的全进了老乞丐的肚子。

吃饱喝足后,便听着那皇城边传来巨大的钟声,悠远绵长,正预示着旧岁已除,新年将始,于是大家便站起来交相庆贺——新岁安好!老乞儿也得了吹箫和书生的贺,乐呵呵站起来回道:“也祝二位新岁和乐安好。老乞儿今儿蒙两位不弃,也是老乞儿的福气,聚散随缘,老乞儿这便告辞了。”

吹箫笑起来:“今儿若非托老大哥的福,这好酒恐我也沾不得,既这样,我便送老大哥一句话——明日午时三刻,不妨到大雍城东五里寻寻。”

老乞儿内里不由疑惑,迟疑道:“此话,是何意?”

吹箫一笑,浑不在意的道:“老大哥出生大富之家,却无母缘,三岁丧母,父虽不慈,却颇得外家怜爱,至而立之年,家业和睦,也算是人生得意,但好景不长,后中年丧妻,同年失子,晚年失业,一生可谓命途多羁。不过,老大哥亲缘未断,你儿子虽走失,却应还在世。”

那老乞儿听了吹箫这话,如遭雷击,右手陶碗掉在地上,摔成粉碎,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吹箫,仿佛见鬼:“……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吹箫笑笑:“我不过会门看相算卦的手艺罢了。”

老乞儿失魂落魄的走了,那书生看了吹箫一眼,拱手一礼:“在下殷玄黄,先行告辞了。”

“西门吹箫。阁下慢走。”得了那书生的名字,吹箫也算是心满意足了,也就离了桌子,预备上楼,然将将走到二楼楼梯口,一股阴寒之气便猛然爆发出来,吹箫的脸色立时青黑一片,脚下也不稳起来,吹箫心里一沉——阴煞居然在此刻爆发了!而且,声势如此猛烈。

他得尽快的回房去!吹箫虽这么想着,脚下却一点也不听使唤,更糟糕的是,他眼前开始发昏,头脑也仿佛被冻了起来,吹箫知道这是阴煞正在侵蚀他的头脑,他只盼着能在神志还清醒的时候快点回房,找一个安静的地打坐,这走廊人来人往的,若触动了打坐的他,恐凶险。凭着着骨子执念,吹箫艰难的迈起了脚步,然少年实在低估了那阴煞,刚走出十几步路,他便神志不清了,也就在此时,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身体自发的动了,仿佛有什么在牵引他似地。

殷玄黄此时刚除了外衫,准备沐浴,就听到门外一阵不规律的敲门声,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有破门而入之感。眉头一皱,他拉开了房门,一个身影便随之倒了下来,殷玄黄下意识的接住,刚把纤细合度的身子揽进怀里,就冷不防的被圈住了脖子,头被蛮横的拉了下去,随即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便覆了上来。

第7章 这书生定然不理他了

吹箫只觉得全身冰凉,那种冷仿佛是腊月寒风狠厉的吹在骨头上,连思维都冻结了,钝刀子刮肉一般的痛叫人根本忍受不住,西门吹箫被冻的受不了了,便更不能放过唇上仅有的一丝暖意,更何况他贴的时间越长,那暖意就越发绵延,连身子上都好受不少。

吹箫本能的探寻更多的温暖,他蛮横的撬开阻挡他探寻的东西,不满足的将舌头伸进去,更在那暖巢里搅动起来,须臾舌尖便碰到一处柔软,湿滑中带着些细微的粗糙,舔过去摩擦的感觉很舒服,吹箫忍不住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呻吟。

虽然感觉起来很漫长,但实际上对于殷玄黄来说,也不过就是那么半盏茶的时间,随着阴煞莫名其妙的褪去攻势,西门吹箫神志也慢慢清醒过来。

呃……这是怎么一种情况?

吹箫有些纠结的看着那书生尽在咫尺的容颜,皎皎有如云中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俊美疏狂,近看起来更加让人觉得心悸。若是平日,吹箫并不介意近距离的欣赏美景,可这会儿似乎出了点子问题。譬如,自己为何会死死的抱住这书生的腰身将人压在床上?再譬如,这书生唇瓣上为何殷红湿润饱满犹如被什么人(比如他西门吹箫)狠狠蹂躏过一般?

吹箫慢慢的眨了眨眼,跟那书生幽深的眼睛对上,清冷中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放手!”

吹箫忙不迭的松开禁锢对方的双臂,赶忙从床上起来,殷玄黄这才得以起身,他拢了拢挣扎时候弄开的衣襟,瞥了西门吹箫一眼,那一眼冷淡又平静,他手一引,指向房门,掷地有声的吐出一个字:“滚。”

吹箫虽不知为何自己会陷入如此境地,但这房间并不是他的,想来是自己闯进来的。擅闯他人厢房,并意图猥亵此间主人什么的……吹箫有些头痛,他原本是想同这个清隽疏狂的书生交好,现下只怕两人只有一聚之缘,叹了口气,吹箫深深的行赔罪礼:“在下并无淫亵之心,原看阁下气质高华,心下欢喜,却不想在下的身体是个不争气的,冲撞了阁下,吹箫在这里给阁下赔罪。往后殷公子怕也不愿在见到在下,在下这就离开。”

说完此番话,吹箫便转身,毫无拖泥带水的走了。

看着那清秀男子离开的背影,殷玄黄微微眯起了双眼,俊美的脸上显出一种锋利的美感,犹如华美的刀锋。

此次莫名其妙的艳遇叫吹箫叹息,但他也并无多少时间纠结于此,缘聚缘散,莫有天命,强求不来,叫他警觉的是自己体内的阴煞,在那菩提石室中自打修炼了《九转回生诀》之后,时时折磨自己的阴煞便像是感受到了危险一般,牢牢固守着五脏六腑蛰伏了起来,七年以来从未发作,而吹箫也便能向正常孩童一般平安的成长,不复幼时的羸弱,继承了刘芸和他那个不知名爹的好相貌,走出去也是翩翩少年郎。他只以为自己若不停的修炼,那阴煞便能被压制,此次事件却给他敲了个警钟,那阴煞居然狡猾至此!

因天地间散逸的无主生气不多,他修炼起来进展极其缓慢,最近几天更是毫无收获,那阴煞定是感受到了,居然挑在阴气最重的子时,趁他戒心下降又无多少外力相助的时机发难!虽然不知缘由的退去,吹箫敢肯定,若有机会,那煞气定然不肯罢休。但此次阴煞爆发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起码叫自己有了警觉,况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体内的阴煞居然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如果不是此次,恐怕他还摸不清自己的情况。

摇了摇头,吹箫皱起眉头,明日,他便要去寻风水宝地修行了。只是这地方倒要仔细的斟酌,这大雍城内是不行的。人运,吹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动的,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夺人气运是极其损善德,坏修行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吹箫必定谨守此线。除去人运,人宅运,也便只有山水了。相比于人,这山水则不同,山水物于世长存,纵使损一时,便也能补的回来。大雍既为皇城,那周围必定存在不少地运十足的风水宝地,虽夺地运也恐有天劫,但现在吹箫也顾不得多少了,只盘算着,修行之后,少不得为那地谋划一番,设阵改局,重聚生气。这便也是弥补,天道于此小节也并不会太过计较。

次日一早,吹箫便早早起身,朝掌柜的买下了一匹小毛驴,骑着悠悠闲闲的逛到了城外,这一路上他便细细探查,路过好几处都算是不错的位置,然附近却有人息,只怕是靠着山水吃饭的村人。这种地方,吹箫也是不去动的,夺了此地气运,必定影响到此处物种生长,也间接影响到人运。此种地方,只能算是中等。

上等地便是与旁物牵连最少最浅的风水宝地。只是在这繁华的大雍,这种地方着实难找。凭着吹箫一双琉璃眼,也不过申时城门关闭之前找到两处。这也不错了,吹箫泡在热水里,知足的想着。

此后几天的大雍城,大道上处处见得到贵人们拉着节礼的马车或自己拿着礼物的普通人来来回回,人人都洋溢着一种欢乐的气氛,倒是吹箫每日骑着毛驴悠闲自在的身影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殷玄黄站在镂空雕八仙过海纹隔窗前,看着吹箫闲适的身影,仰头灌了一口红刀子。 吹箫此次一去便是十天,这十日内他将那两处的生气汲取一空,又花了大心力雕了盘心锁,封在各地,设了阵法,助此地重聚生气,相信不过六七年,此地又能恢复生气,更胜从前。到时候,他打入盘心锁里的生气也会被消耗完毕,阵法自动失去效力。取舍想得,倒也合宜。

忙完了这些,已经是正月十四的傍晚,吹箫紧紧赶在城门关之前入了城,回到客栈已经饥肠辘辘,这十日他一直吃的辟谷丹,此时倒也十分想念店家的吃食。

那伙计也是机灵的,见着吹箫便笑:“爷此去也是不短的十日,掌柜的还惦着您呢,这么晚才归来,可要些吃食饱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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