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vs灰头（2 / 2）

伙计收了银子，欢欢喜喜拿木盒子和上好的绢纸给天尊仔细地包装琵琶。这时，就见内室的珠帘一挑，一个穿着一身灰色道袍，一头灰发的道士，拿着个看风水的八卦司南盘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人，为首一个像是掌柜的，穿的十分体面，身后两个小厮。

“嗯。”那道士指着东北角，道，“这里放一缸水，记得要煮沸，这叫风生水起，好兆头的。”

“是的是的！”掌柜的一个劲点头，分后身后的小厮去煮水。

“门口摆两个鱼缸！财神爷收起来，摆内屋去。然后东面墙……”那道士伸手一指东面墙，皱眉，“刚才那把黑色的琵琶呢？”

众人都愣了愣，伙计正捧着那把琵琶，准备放进盒子里，给天尊包上纸包呢。

“那把琵琶不能卖！”道士摇头，“这琵琶聚财又镇宅，要一直挂在东面的墙上，比多少只玉貔貅都好用，保管你房屋牢固，生意越做越大且家宅安宁。”

掌柜的赶紧对那伙计道，“哎，挂回去挂回去。”

伙计张了张嘴，一旁天尊指了指自己，“我已经付钱买了。”

“那再换一把怎么样？”掌柜的问。

天尊还没开口，殷候道，“不行。”

众人都一愣。

天尊面向和善，一头白发身材纤瘦，看着十分斯文好说话，殷候则不然，魔宫宫主可不似天尊那般仙气，确切地说是有妖气！他转眼看了看那掌柜的，“付了钱就已经不是你店里的东西，想要？一万两金子买回去。”

掌柜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哎呀，你怎么不讲理？我店里的东西不卖还不行？”

殷候倒是笑了，指了指那道士，“这道士随便放个屁你都当真的，他要是说你一头撞死在东面墙上就日进斗金了，你是不是也去死？”

天尊拍手，“说的好啊老鬼，那小猫崽嘴皮子利索果然是随你的！”

殷候无语。

那道士上下打量了一下殷候和天尊，冷笑了一声，摇头，“小子无知。”

殷候和天尊对视了一眼，对面那位看着也就四十来岁，竟然叫他俩小子……不过也难怪，他俩看着更年轻。

“哎，两位爷啊。”伙计拽了拽殷候和天尊，“这位是刘仙人，是神仙转世，他说的都是对的，不听要遭罪的。”

“是么？”天尊歪头。

殷候下意识地看了看那道士，原来这就是那个害人不浅的骗子道人，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你！再观察，这人内力应该是一般，看来只是凭一张嘴或者别的什么戏法骗人了。

天尊看了看刘仙人，又看了看琵琶，眯起眼睛，笑了。

殷候正巧看到天尊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无奈摇头——那道士要倒霉了！

这时，就见天尊将琵琶拿出来，给了那伙计，道，“你挂过去吧。”

殷候看了天尊一眼。

天尊依然笑眯眯，人畜无害，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看得伙计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掌柜的松了口气，上来跟天尊道谢，“多谢这位爷体谅，要不然看看别的琵琶？或者你买的其他两个，我给您打个折扣？”

天尊接着笑眯眯道，“不用。”

那伙计正搬了张凳子准备挂琵琶，天尊接着说，“那什么，掌柜的啊，我也略同风水之术，你这琵琶挂在那儿，非但不能给你招财进宝赈灾避祸，相反的，还会给你招灾呢。”

掌柜的愣了愣。

“比如说，这琵琶一挂上去，那面东墙就要塌了……”说着，天尊一指，那意思——你看呀。

众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脸……

与此同时，伙计手上的琵琶刚刚碰到东墙，就听到“哗啦”一声。

伙计傻站在凳子上，就看到原本的墙没了，墙后边几个工匠正做琵琶呢，转过脸，也是张大了嘴看着众人，那意思——啥情况这是？门面扩建？

天尊看了看那也同样目瞪口呆的刘仙人，“我说这位仙人，你的话不准啊。”

殷候望天，所以说，世人都被天尊那张面皮和不紧不慢的性子给骗了，这老鬼蔫儿坏蔫儿坏！

“你……你会妖法？！”那刘仙人指着天尊。

天尊冷笑，“你不说我才是神仙，你是个半吊子的骗子？”

“你……”

天尊一挑眉，“不如咱俩比比？”

“比……比什么？”刘仙人看着天尊。

“哦，比定身法怎么样？”天尊道，“神棍必备么，算命祈福定身法、巫术咒术驱鬼索命。不如我说个‘定’你说个‘定’，看谁能让谁动不了？或者你念个咒我念个咒，看咱俩谁先死？再不济就你给我算个命我给你算个命，我说你什么时候死你就什么时候死，咱俩试试不？”

刘仙人退后了一步，天尊伸出手指，“是死还是不动？”

“你……你这妖孽，你等着。”刘仙人意识到这人不好认，赶紧躲过天尊的手指，转身就往外跑。

“想跑？”天尊冷笑了一声，一闪身，没影了。

殷候伸手，戳了戳呆愣在原地呈现目瞪口呆状态的掌柜，问，“你那琵琶还挂不挂了？”

掌柜的张大了嘴，“呃……”

“不卖那我可走了。”殷候就要走。

“卖！卖！”掌柜的跺脚，叫那还傻站在椅子上的伙计，“还不把琵琶给大爷抱起来！”

这时，门里有两个伙计抬着一口水缸过来，“掌柜的，水缸放哪儿啊？”

“放个屁啊！给我搬回去！”伙计愤愤跺脚，意识到，那刘仙人，可能真是个骗子，起码刚才他没敢跟那白发的仙人斗法，夹着尾巴就跑了！

殷候拿着琵琶走出铺子，就看到前边不远处的空地上，刘仙人正原地乱转呢，他走到哪儿，天尊就出现在他前面，刘仙人赶紧就跑，那是慌不择路，在路中间团团转。

街上好多人都被吸引了，纷纷围观，不明白刘仙人这是怎么了？走路撞南墙还是练的神功？东多西窜的呢？

“你究竟想干嘛？！”刘仙人被追的无路可逃，知道是遇到不能招惹的高人了，问天尊，想跟他打个商量让他别跟自己对着干，什么事谈钱好商量。

“你跪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往衙门走，告诉所有人你是骗子。”天尊伸出一根手指头，“不然我可点了啊！你下半辈子都做一根神棍别动等着人给你上香得了。”

……

客栈里，正吃饭的众人就听到楼下一阵骚动。

都往外看，就见楼下的大街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一头灰发，一个一头白发。

“那不是天尊么？”赵普好奇。

“哎呀，那不是刘仙人么？”来送菜的伙计也看到了，指着那灰发的道士说。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竟然这么巧碰上了？

远处，殷候一手提着三个包好了用绳子拴着的琵琶，一手轻轻一抬袖子，众人就见那刘仙人突然“咕咚”一声，给天尊跪下了。

天尊微微笑了笑。

殷候靠着客栈前边的一根立柱，手指头一上一下动了几下，那刘仙人就开始对着天尊磕头。

天尊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脑袋，那意思——这才对么。

刘仙人趴在地上就动不了了，那样子看着，像是他心悦诚服并且对天尊佩服得五体投地，关键是他还讲不出来话。

众人嘴角抽了抽，又看了看门廊下边的殷候，心说这刘仙人是撞了什么衰运碰上了这二位，出门前没掐指算一算今天是凶是吉，利不利出行么？

四周围观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展昭赶紧叫来所有影卫，让他们到处去串闲话，就说刘仙人骗人被开封府来的真高人戳穿了，现在正磕头赔罪认错呢，那些被他骗了钱的赶紧去跟他要回来啊！据说他道观里有个戏班子还有几百个托，那些什么起死回生的术数都是骗人的，这不包大人准备办他了。

一时间，流言四起。

刘仙人此时只能仰起脸，看着阳光下，站在他身边，白色衣袂随风轻摆的天尊。

刘仙人费力地挤出几个子来，“你……究竟，何方神圣？！”

天尊冷笑，“你这骗子害人不浅，你有算过今天自己命数已尽么？”

刘仙人看着眼前谪仙一般的白衣男子，最后目光聚集到他那一头在日光下泛着银色光泽的白发之上，猛然间想到了一个人，张大了嘴，“你莫非是，天……”

天尊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刘仙人突然就感觉心口一震。

随后，他能动了，但是却还是腿软，他下意识地伸手掰开自己衣领子，就见左边心口的位置，出现了七个红色的点。

楼上，白玉堂摇了摇头。

展昭惊讶，问白玉堂，“这是天尊的七伤拳么？”

白玉堂点头。

“七伤拳？”赵普也问，“胸口会有七个血点，每天少一个，七天之内如果不解，筋脉尽断，人萎缩成西瓜那么大，痛苦而亡的七伤拳？”

白玉堂点了点头。

“我也听过。”霖夜火抱着胳膊道，“七伤拳排名武林十大最狠毒功夫之首，天尊都多少年没用过了，以前听说只对屠城的恶盗团伙用过一次。“

“我也听过。”邹良点头，“我小时候，西南一带有一伙盗贼十分猖獗，屠了好几个西南边陲的村落，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西南的衙门悬赏重金但是贼人太凶武功又高，江湖人都没辙。突然有一天，一个神仙一样的白衣人来了一趟，提着个包，扔到了官府，等衙役们将袋子打开，发现里头十五个西瓜大小的肉团，血淋淋的，仵作们费了好大劲才展开，竟然就是那一伙盗贼，袋子上留了几个字，赏金分给被害村民的亲人，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那是我师父手下留情了。”白玉堂淡淡道，“他如果真的想用七伤拳教训恶人，变成西瓜的时候，那人还是活着的，而且要活足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才会死。”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别说。”霖夜火摸着下巴，“江湖上几个特别狠毒的功夫，还都是名门正派的一些高人和侠客创出来的。”

展昭点头，“因为有些恶人实在是杀了都觉得太便宜他们么。”

“乱世用重典。”赵普冷声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老子也不信以德报怨那一套！”

“我师父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他都不愿意管了。”白玉堂道，“只是这次刘仙人连襁褓里的孩子都不放过，他估计也有心要治治他。”

“可是七伤拳要七天之后才发作的吧？”展昭问，“于是……”

众人就见天尊背着手和殷候一起进客栈，那刘仙人跟个蔫了的茄子似的，乖乖垂着手就跟着二人上楼了。

天尊和殷候上楼刚落座，就见刘仙人跪地给天尊磕头，“老神仙，你恕我有眼不识泰山啊，留我一条狗命吧！您老宅心仁厚侠名远播，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也是听命行事。”

“哦……原来是个小喽啰。”天尊对众人一挑眉，那意思——问吧！

众人默默点头——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殷候问伙计，“有牛肉面么？”

伙计看了看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的刘真人，狠狠一摔抹布，“有！”

等众人吃完饭，带着刘仙人到了衙门，包大人和庞太师看着跪在脚边说问什么都招的刘仙人，忍不住摸胡子——哎呀，竟然已经解决了！神速啊！

…………